“她会伤害您吗?”勒托忍不住问道。
“我会小心的。”宙斯笑着说,“勒托呢,勒托是不是永远不会伤害我。”
“那是当然的了。”勒托笑着说,“我会一直爱您的。”
真好,他不爱她的。
然后勒托怀上了他的孩子,还有两个,是一双美丽强大的儿女,现在她借由他们的光辉,来到了奥林匹斯山,得到了供奉,如此回看从前忍受过的苦难,似乎都不算什么了。
而普罗米修斯把自己送上了万劫不复的道路,未来还有数不清的折磨和痛苦,少女看上去苍白而憔悴,脸颊上沾着一点血渍。
“你还好么?”勒托忍不住问道,“如果你愿意向众神之王低头,也许可以免除此后的苦难。”
“您的儿子还会回到奥林匹斯山的。”少女快速地说,“人类将传颂他报仇雪恨的英勇身姿。”
“你以后还是不要来这么危险的地方了。”她露出了一个笑容,“路挺难走的。”
勒托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且晚上很冷的。”普罗米修斯补充道,“这怎么看也不是女神该来的地方。”
“我不会生病的。”勒托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少女笑了起来,伸出手,轻轻地放在了她的肩膀上。“你以后的生活会很富贵幸福的,充满了光辉和幸福。”
目送着女神的身影消失在怪诞的山石之间,少女微微出了口气。
她刚想继续躺在,然而此时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位太阳神从山石的后面走了出来,他的脸一半被月光照亮,而另一半隐藏在阴影中,让他英俊的脸增加了几分晦暗不明。
“你什么时候来的,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的了,伟大的太阳神。”少女说道,仰起头看着他的脸。
阿波罗跪坐了下来,让自己的脸尽量和少女的同高。
“你安慰了她。”他说道,声音仿佛沉在深水之下,听不出情绪。
“没有,我只是说了实话。”普罗米修斯回答道,“虽然你会去放两天羊,啊不,牛,但是终究会回来的,这种事情,你查查法律应该也能找到的吧。”
“你不讨厌她吗?”阿波罗忍不住问道,“我母亲虽然是个力量平凡柔和的女神,如今却拥有了供奉,地位,与神山上的宫室,还有了子女,而你现在什么都没有。”
少女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笑话,她张大了眼睛,看了他一会,似乎在克制自己不笑出来。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辈子只做过坏事埃”她费力地抬起了一只手,捂住了嘴,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阿波罗问道。
“你母亲是个单纯而柔弱的女孩子。”普罗米修斯抬起了一根手指,“如果这样的女孩子现在过得很幸福。”
“说明时代比从前好得多了。”她笑着说,“虽然我还是挺不满意的,但是至少没有白努力不是么?”
阿波罗忍不住战栗了一下。
他从没想到会获得这个答案,他也没想过自己的母亲来找她她会这样安慰不安的她。
“你到底效忠于谁?”阿波罗的问题禁不住脱口而出。
“我不效忠于任何人。”普罗米修斯平静地说,“如果往难听了说,就是三心二意,如果往好听了说,就是我选择了自由。”
“自由。”阿波罗说道,“你这辈子都不可能自由的。”
“是啊。”普罗米修斯似乎对他的判断没什么不满,“其实我还真的没法说我效忠于谁,因为我根本不喜欢这个世界上还有君主。”
“人怎么可以没有君主?”阿波罗诘问道。
“人人都做自己的君主好了。”普罗米修斯坦然地说,“不需要信仰什么东西,不需要盲从什么东西。”
这思想简直疯狂至极,然而却又有着奇怪的吸引力,就像火焰对于飞蛾,忍不住靠近,即使会危险的灰飞烟灭,粉身碎骨。
“那时候你就会自由了吗,这是你所遇见的未来吗?”阿波罗问道。
“啊,那倒不是。”少女微微地垂下了头,双手合十,似乎在虔诚地祈祷着什么,“那不过是我的妄想罢了。”
“你自己都没有什么自由的未来可言,你为什么还要怀抱这种妄想。”阿波罗不禁说道。
“为了这个妄想。”少女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的末梢似乎点缀着星屑月光,“我愿意做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自由的人。”
她的声音平静坦然至极。
丝毫不像是如此庄严地许下如此宏愿的样子。
这是预言神都无法看到的未来,但是她却在笃信它会实现。
我的心因为见过风暴而平静如大海。
阿波罗已经聆听过很多的愿望了,有少女想和自己的情人永远在一起,有中年人祈求这次出海满载而归,有妇人祈求自己的孩子诸事顺遂,有国王想要拓土开疆,各种各样的愿望,热烈的,绝望的,宏大的,渺小的。
他会从中选择一些来满足。
他是此世的光明神,理当慈悲而宽厚。
但是他从未听到过这样的愿望,这个愿望简直狂妄至极,即使最贪心不足的家伙也不曾诉说过这样的祈愿,然而如今他听到了这个愿望。
他可以说些你是不是疯了之类的论断,然而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