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以在那双眼眸里,轻易地,找到自己睡眼惺忪的脸。
这双眼睛太过于深邃,以至于给她造成了专注的错觉——好像,他一直在等待着她醒来。
然后,是他低沉而慵懒的“早上好”。
……
路德维希把脸浸在冰凉的水里。
昨天自己一定是着凉了,不过是同睡在一张床而已,她和乐世微也经常会一起熬夜看恐怖电影,早上在她公寓的沙发上一起醒来……真的,李维希,这并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不能再犹豫了,这段本不应该发生的关系,已经变得越来越复杂。
别忘了,那可是夏洛克-福尔摩斯,是理智大于一切,绝对不可能对谁真的动心的,夏洛克-福尔摩斯。
从水里把头抬起的时候,她已经恢复了平时,那冷静的,带着一点漠然的表情。
然后,已经冷静而漠然的路德维希小姐,冷静的发现了,自己因为冲进来的太仓促,忘记带要换的衣服了。
难道,还要让她穿着夏洛克的白衬衫,在光天化日之下,出现在夏洛克面前……或是让夏洛克把她的内衣外套小内裤一起拿进来?
如果是前者,呵呵。
如果是后者……让她死吧。
路德维希在浴室里足足洗了三个澡,说服夏洛克先下楼之后,终于成功换好了她带来的外套。
那是她从瑞士买的长衬衫,黑色,一直长到脚踝,里面搭了一件,阿尔卑斯山下一个淳朴的牧羊女手工织的短吊带,五颜六色非常有爱,她看到它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她喜欢收集各地的纪念品,就像夏洛克喜欢收集每个案子的收藏品一样。
这里有好几条楼梯,互相交错,复杂程度堪比迷宫。
她顺着最中间那条,终于摸到夏洛克家的餐厅时,就看到,在古典贵族式的长长方桌前,夏洛克独自坐在最中央的椅子上,一言不发地喝着红茶。
黑色的靠背椅顺着象征着阶级制度的西餐桌,从门厅排到楼梯口,空空荡荡的。
而夏洛克坐在那里,就像孤独的国王,守着他空旷的领土。
路德维希顿了一下,垂下眼镜,正想拉开餐桌下首的位置,不知原先站在哪里的管家老约翰,凭空出现一般,突然从阴影里走出来,为路德维希拉开了夏洛克身边的椅子。
路德维希:“……”
她刚刚还看见老约翰在二楼换床单!
连走路都颤巍巍的老人,在路德维希落座之后,立刻端来精致的甜品和浓咖啡,搭配特地为她准备的法式黄桃糕点和拿破仑酥。
老约翰一边端甜点,一边介绍说:
“按照福尔摩斯太太的意思,所有的原材料都从法国直运,果酱来自于普罗旺斯种植园今天早上四点摘下的水果,务必保证它们最纯粹的口感。”
他恭敬地弯了弯身:
“如果小夫人还有哪里不满意,请告诉老约翰。”
“您太客气了……别站着了,请去休息吧。”
路德维希很不自在地接受了老人家的服务,觉得他再多站一秒,就要倒下。
老约翰又弯了弯身,然后,沉默地消失了。
没错,不是走出去,是消失……路德维希完全没看清楚,他是怎么退出去的。
果然,活了一个世纪的老人,身上的功能都要比年轻人多一些吗?
路德维希叉了一片黄桃,放进嘴里,犹豫了一下,还是对夏洛克开口:
“你不是说他已经一百多岁了……这样让他为你们家做事,没有关系吗?”
夏洛克放下咖啡杯,奇怪地说:
“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为什么要干涉?”
“他几乎包揽了所有的事情,早上我看见他一个人换完了二楼所有的床单,每换一个房间都要休息很久……他应该是看着你长大吧,你不能劝劝他吗。”
夏洛克从路德维希面前的盘子里叉起另外一片黄桃糕点,挑剔地看了看,才放进嘴里:
“他照顾我和麦克罗夫特的起居,但还是那句话——操劳至死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为什么要干涉?”
对于夏洛克偶尔的抢食行为,路德维希并不介意,因为西方人干净利落的食物堆放方式,不存在口水交叉这么不卫生的事。
但是她不说话了,开始默默地吃自己的早餐。
……没错,就是这种无动于衷的口气。
仿佛在说——
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让我追寻的,只有真理。
感情?哦,那是累赘的,生命?那不过是最为廉价的牺牲品,我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她名义上的男朋友连从小照顾他的老人都毫不在意,好像那只是一台机器,生与死,都漠不关心。
这样的夏洛克,说他会爱上她,那真是太可笑了。
她甚至怀疑,他们所谓的恋爱关系,不过又是夏洛克的一个小实验。
“你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好像很惊讶?”
路德维希愣了一下:“什么惊讶?”
夏洛克从一旁的托盘里拿起报纸,漫不经心地浏览着,嘴角却微微勾起,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
“你早上醒来看见我的时候,瞳孔放大,面部肌肉有细微的变化,虽然你极力掩饰,但仍然说明你并不习惯早晨看见其他人出现在你床上——这可不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女人该露出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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