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乐世微大笑着看完一场《咒怨》,再把他送上回法国的末班车,觉得人已经虚脱了。
冷冷清清的电影院本身就长得和鬼屋似的,零零散散的几个人都在抖抖索索地看着电影,就乐世微一个人,从头笑到了尾……
还好大家都注意涵养,没有对他们两个行注目礼。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电影开篇那个男人,安安静静地立在窗台边,突然就跳了下去。
……上原二郎临死前的样子,又在她眼前清晰了起来。
她走在九点钟的马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像浮动的河流一样穿过。
五月份的风吹过,不冷,却带走了身上的暖意。
她下意识地拢紧了衬衫,长长,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这样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其实才刚刚好。
走在路上,不需要谁并肩,离开的时候,也就不需要谁送行。
就像她在法国时那样,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但是——
“从你平均每两秒一步的行进频率看来,你是打算一步步走回去?”
她熟悉的,低沉如同大提琴,华丽如同天鹅绒的嗓音,懒洋洋的从她身后传来。
她蓦然回头。
夏洛克正站在她身后五六米远的地方,双手插着答应的口袋,神情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车灯像一阵一阵的风刮过他的脸颊,而他的脸是钻石,半边隐在栎树枝条投下的阴影里。
路德维希一直觉得,夏洛克的冷淡是他特有的,与生俱来的气质。
即便现在立刻燃起一团火,他也能带着他淡漠的表情,看着火焰把自己焚烧成灰烬。
……而现在,他站在那里,穿着白色的衬衫。
他脸上的光和影,婆婆娑娑,流光旖旎。
路德维希怔怔地看着他向她走来……由他修长的身姿所带来的虚幻的华丽感,如此地不真实。
“你终于有一点正常女人的表情了。”
夏洛克走到她面前,俯下身,语气愉悦,看上去心情很好。
“怎么了?”
她慢慢地眨了眨眼睛,说出来的话却是:
“我的手机刚才没有电了,我从上次就想问了……我没有开机的时候,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夏洛克保持着俯身的姿势,没有动。
只是表情慢慢地,淡了下来。
半晌,他站直,淡淡地说:“你觉得我是怎么找到你的?”
路德维希微微抬头,看着夏洛克灰色大海一般的眸子:
“比如……其他的跟踪器什么的?”
夏洛克嘲讽地笑了:
“所以你觉得我会浪费一个下午的时间,全程追踪你的路线,记录你的表情和对话……说不定你还认为我为你启用了一台卫星,以便随时随地跟踪你。”
路德维希并没有被他嘲讽的语气影响到:
“我知道现在是特殊时期,所以就算你真的在我身上安装了跟踪器,我也不会责怪你……我只是觉得,你至少应该告诉我。”
她清澈的黑色眼睛,直视着夏洛克灰色的眼眸:
“……跟踪器,有没有呢?”
栎树参差的树影落在她的眼睛里,像那片神秘的黑色湖面上,浮动的天鹅羽毛。
某一刻,他微微张了张嘴,几乎就要把真相说出口。
但下一刻,他强大的理智,他素来坚定的内心,又生生把他给拉了回来。
想到他这些举动下更深的目的,想到这是他平生仅见的最大的挑战,想到他失败后的结果……
如果他功亏一篑……如果他功亏一篑……
那么,他将失去一切。
于是他注视着那双眼眸,淡漠而肯定地说:“当然没有……维希,我不得不说,你最近有点自以为是了。”
他语气冷淡,路德维希反倒松了一口气。
她拉拉夏洛克的袖子,语气里有小小的讨好:
“嗯,福尔摩斯先生,是我怀疑错你了……为了表示歉意,我请你喝奶茶吧,你喜欢什么口味,草莓?”
说到草莓……她心里反射性地发毛。
“草莓还是算了……那么,喝小黄桃?”
夏洛克顿了顿:
“你不追问?”
“不追问。”
路德维希拉着他的袖子走在前面,没有回头:
“我相信你。”
夏洛克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反手拉住她的左手,与她并肩走在林荫的小路上。
“奶茶是平民的饮料,掺杂了太多劣质糖,我从来不……去哪家奶茶店?”
路德维希和夏洛克并排站在奶茶店门口。
带着棒球帽的高中男孩笑眯眯的:
“来点什么?我们今天推出草莓套餐,有草莓配绿茶,草莓奶茶配锡兰红茶,还有草莓粒手工酸奶……”
路德维希微笑着打断了他:
“不,我们不要草莓的,所有关于草莓的都不要……先生,你想喝什么?”
夏洛克看都没看五颜六色的广告牌:“咖啡。”
路德维希又微笑着转过头:
“他说他想要焦糖玛奇朵,另外给我来一杯苏打水,谢谢。”
五分钟后,从不吃劣质糖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平生第一次,手上端着大大的一杯狗头杯,神情阴郁地站在伦敦的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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