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笑着回道,“多谢大嫂,我只是个姑妈,侄儿的亲事还需他父母做主。”
沈老太太对潘氏道,“老大家的,你别眼睛长到头顶上。县学里的孩子也不都是有钱有势的家庭,再说了,人家好人家难道不挑剔姑娘。我听说那些大户,喜欢读书的姑娘,还要看娘家怎么样。还有一些跟文清一样是乡下的孩子,我的意思是宝珠的亲事莫要说得太远,在眼目前才好,有个什么也能照应一下。”
沐氏看了一眼沈老太太,婆母没有跟潘迎春商量就开口提亲事,若是潘迎春不肯,势必要闹起来,我二人在这里,帮不帮忙都不合适。
沐氏看了一眼桀骜的潘氏和试图说理的沈老太太,忽然想起女儿之前说的一句话,祖母老了,大伯娘渐渐不肯再听话。
是了,婆母管了四十年的家,在家里一向一言九鼎。可她老了,最能干的二儿子分家离开,大儿子是个阳奉阴违的东西,老头子更是只会混吃等死,她一个人独木难支。
潘迎春儿子过了县试,小儿子也渐渐长大,她不甘心被婆母管着,她想掌大权。
沈宝珠的亲事,是这对婆媳博弈的筹码。
不得不说,沈老太太很懂得借力打力,这个家中,她一个人已经没办法全方位压制潘氏,将另外两个儿媳妇叫来,等于就是连同二房和三房一起打压潘氏。
沈老太太知道沐氏与潘氏不和,肯定会帮她,沈宝珠是个好姑娘,孟氏说不定会心动这门亲事。
但她没想到的是沐氏不打算管这件事情,沈宝珠再好,自己也不能为了她去掺和进老宅的婆媳斗争中去。
沐氏安静地不说话,孟氏有样学样,也低头装鹌鹑。
沈老太太瞬间明白了两个媳妇的意思,心里渐渐冷下来。
她看了一眼沐氏,沐氏与她对视片刻后,心有不忍,“娘,天暖和了,明儿我给您做一身新衣,过几日给您送来。”
沈老太太嗯了一声,“你有心了,好生照顾好珍珠。”
沐氏回道,“娘操心了一辈子,往后多歇歇,大嫂平日里忙,娘有什么想吃的想要的,若是大嫂一时顾不得,您让宝珠去找我。”
沐氏就差明晃晃劝她别管大房的这些糟心事了,安心养老吧。
沈老太太叹了口气,“多谢你,是我老了,不中用。”
潘氏见场面尴尬,也不想得罪婆母,“二弟妹说的是,娘为了家里操劳了几十年。我平日里总是丢下葫芦起了瓢,有时候照看不到的,还请娘多谅解。”
沈老太太没有再强求,“我只是顺嘴一提,成与不成,你自己看吧。”
潘氏心里有些得意,嘴上没有表现出来,“还是娘心疼我们。”
就在众人准备掠过这个话题时,沈宝珠忽然走了出来,“娘,我愿意这门亲事。”
潘氏把眼睛一瞪,“你知道什么,不害臊的东西,快给我回去!这是你能提的事情?谁家姑娘自己家提亲事的。”
往日里十分乖顺的沈宝珠这回却没有听潘氏的话,“娘,怎么不能提了。我又不去给人下药,只是自己提一提罢了。”
王氏的脸立刻拉了下来,嘴唇紧紧抿着,这个小姑子自从沈珍珠成亲之后,再也不肯跟她多说一句话,现在更是明晃晃地来打她的脸。
潘氏把脸一拉,“你快回房,你的事情自有我做主。”
沈宝珠心里涌起一阵悲愤,若不是娘一直跟二婶作对,说不定她已经嫁去了沐家,这会子也跟着去了云州。
她的梦想破碎,现在还要拿她去结交大户人家给大哥铺路吗?一个娘家无钱无势、连字都不认识几个的乡下丫头,若是嫁去了县城,能有什么好日子等着我?
沈宝珠倔强地站在门口不肯离去,“娘,我不想想去县城。我听说县城里那些老爷少爷们,稍微有两个钱,就喜欢纳妾。”
潘氏心里虽然生气,碍着一大家子的面,强行忍住怒气劝道,“胡说,我看云檀去县城,卫家郎君也没说纳妾。”
沈宝珠看了沐氏一眼,然后对潘世道,“娘,云檀表姐有个举人爹,我爹又不是举人。”
潘氏这回终于不忍着了,“你爹不是举人,你哥将来是举人!”
沈宝珠张了张嘴,片刻后道,“娘,总之我不去县城。我无才无貌,不识字不会算账。去读书人家,人家说话我听不懂。去商户人家,让我算个账我连算盘珠子都不会拨拉。”
潘氏气得嘴唇发抖,若不是沐氏和孟氏在,她早就冲过去打女儿了。
沐氏实在看不下去了,“大嫂,不是我多嘴。自己的姑娘还得自己心疼,你自己都不心疼,指望嫁个高攀的人家让人家去心疼?闺女嫁在身边有什么不好,大嫂自己不也嫁在家门口的?宝珠这孩子说出去满镇子谁不夸赞,看在她伺候一家子十几年辛苦的份上,也莫要太勉强她。”
潘氏轻哼一声,“二弟妹,我难道不疼女儿?水往高处流,去县城有什么不好?难道嫁给乡下泥腿子就好?”
孟氏有些不高兴了,“大嫂,什么叫乡下泥腿子。我大哥也算是个手艺人,堂哥儿那孩子将来还要到镇上来开铺子的。大哥二哥和我当家的,不都是个小掌柜,谁比谁高贵的呢。”
沐氏点头,“三弟妹说的没错,连朝廷都说农为本,大嫂可不能看不起乡下泥腿子。咱们家的铺子,还有三弟的买卖,哪一样不是靠着乡下泥腿子撑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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