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怀旭斟酌片刻后道,“外祖父,我整天坐在学堂也不合适。这样,我晚上跟您读书可行?”
沐老太爷点头,“也好,你毕竟是官身,跟着一群毛孩子在学堂里坐着不大合适。”
沈复年拍板道,“还跟以往一样,你该读书读书,家里事情忙不过来你搭把手。你的作坊也不能丢,得空练练手艺。头先你会来得急,又要赶着县试,铺子离一直空着,回头你也可以做一些样品放在那里给人看。”
郭怀旭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府试要等到明年四月呢,我也不能一直就在家闷头读书,文松现在都时常给三叔帮忙。”
沈珍珠见郭怀旭一直给自己夹菜,也给他夹了一个肉丸子,“是这个道理,读书为了做官,做官是要给老百姓当父母官,就算三爷一时半会不做官,也得懂民生。爹,过一阵子不是要春耕了,您管好铺子,田地都交给他吧。”
沈复年嗯一声,一家人继续吃饭。
郭怀旭中了县试案首,在家里并未引起太大风浪,仿佛家里人认定他就能中一样,但平远镇热议的人却越来越多。
郭怀旭仍旧如以前一样,每天早起读书,晌午去铺子里忙活,或是去家里田地里看看,下午和晚上读书或者陪伴妻儿。
过了几天,吴里长忽然来访。
吴里长挑的时候好,赶到天黑后才过来,沈珍珠一家子刚吃了晚饭,听说吴里长来了,沈复年亲自出门将他迎接到了东院。
沐老太爷正带着郭怀旭以及赶过来开小灶的沈文松一起看文章,听闻吴里长到来,都过去陪着一起说话。
吴里长先说好话,“恭喜郭大人,一举夺魁。”
郭怀旭客气地抱拳,“吴爷爷过誉了,我跟着表哥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又得外祖父和大舅教导,若是不能中,实在对不起大家。”
吴里长笑呵呵的,“能中头名,也不容易。”
郭怀旭没有再客气,“不知吴爷爷前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吴里长摸了摸胡子,“这几年间,咱们平远镇的读书人越来越多,举人秀才以往少见,现在伸出两只手都不够数。我想着,这是咱们平远镇文气兴旺之兆啊。既有兴旺之气,咱们总不能白白受用,我想在平原镇挑一处好地方,建一个文曲星庙。庙里面供奉文曲星,凡是我朝中过科举的人都在里面留一个位置,诸位觉得可好?”
沐老太爷没有说话,沈复年就更不会说话了,翁婿两个都去看郭怀旭。
郭怀旭想了想道,“吴爷爷这主意好,但我也有疑惑之处。在咱们乡下中个举人进士了不得,但拿到朝廷里去也算不得什么。若是大张旗鼓盖庙供奉,被有心之人传出去,不免说我们有些张狂。我的意思是,文曲星自然可以供奉,还在世的人就暂时别放进去,先供奉过去的人。人这一辈子好歹也说不准,今日我们供奉了,若是来日此人犯了事,大伙儿都得受牵连。”
吴里长摸了摸胡子,“是这个理儿,还是旭哥儿有远见,我光想着给脸上贴金,却忘了此事。”
郭怀旭笑道,“吴爷爷为了咱们平远镇,也是殚精竭虑。若是要建文曲星庙,别的我帮不上忙,出钱出力都没问题。”
沈复年也表态,“我沈家也愿意出钱出力。”
沐老太爷悠闲地喝一口茶,“女婿,你大哥不在,沐家的事就交给你了。”
吴里长先来郭家走一圈,又去对面王家坐了一会子。这两家都同意,盖文曲星庙的事情瞬间就板上钉钉。
吴里长也不强行化缘,把消息一散出去,各家凭心意。郭怀旭想到父亲的品级将来很有可能在庙里排个首位,遂捐出十两银子。沈复年与沐老太爷次一等,捐了八两。那王家不敢与郭文仪比肩,也捐了八两银子。其余各家少则几钱多则几两,拼拼凑凑了近五十两银子。
吴里长亲自买料子、找匠人,郭怀旭毛遂自荐,画了好几副外地文曲星庙的图样,里面还参考了皇家建筑的一些设计方法,这都是他从父亲手札里看到过的。
吴里长挑了一个大气的款式,命工匠们开始建造。
这文曲星庙占地三间屋子,中间屋子供奉的是文曲星塑身,东西屋用来供排位。外面是一个小院子,还有一个小门房可以供守庙人居住。整个庙建设用的都是好材料,花了将近三十两银子。
吴里长非常公允,将所有的钱财都列在账本上,各项花销都写得清清楚楚,剩下的钱他预备请人照看这庙。
庙盖好之后,就是供奉之人。吴里长将各村族长都着急过来,往上数了近百年,所有中过科举的已故之人名单都列了出来,按照官位大小和科举名次排位,每人刻一个牌位,齐齐摆在东西两屋。东屋是做过官的人,西屋是止步于进士之前的人。
郭文仪毫无疑问排在东屋第一位,排位上的字是郭怀旭亲手刻的,先工部侍郎郭文仪,**年殿试探花出身。
一行字简单明了,官位和科举名次都一目了然。侍郎算是一部长官,正经的三品,整个平远镇都没出第二个。
寺庙落成当日,整个平远镇的人都来看热闹。吴里长按照礼仪安放排位,放鞭炮、烧香,排位上供奉之人的后代全部在场,随着礼官的唱和之声齐齐磕头下跪。
吴里长十分公平,磕头的时候众人的排位也跟屋里面一样,东西两列,郭怀旭在东边第一位,一身月白色袍子,腰间同色腰带,连荷包也换上了浅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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