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会回来了。”
在困惑之前,侍女长首先感到绝望铺天盖地而来。
怎么会……
多萝茜娅宫要离开,那就意味着她手下五十多名侍从、三百多名的奴隶玩物只有死。
“那艘船的船舱被扩容过,总共可以容纳六百人,”她的主人直视她,以某种冷静到可怕的语气述说着令侍女长心脏狂跳的言语,“德克斯特家的侍从和奴隶也差不多这个数。”
侍女长张口结舌,天旋地转,一时无法理解。
多萝茜娅宫的意思是……
“那天会下暴雨,”她的主人说,“强烈的、足以淹没玛丽乔亚的暴雨,海军们将进行大面积的海水排灌,除了东码头,那里是我的船只的所在地——而我不喜欢有人擅自踏入我的地盘。”
侍女长感到自己的呼吸急促到血向大脑上涌,眼前只能看到她的主人的面容。
一件可怕的、难以想象的对世界政府的对抗和天龙人的反叛……
她就这样轻易的说出来了……!
“哗啦。”
一整串钥匙挂在多萝茜娅宫纤细的手指上,那钥匙如此繁重,仿佛要将她的手指折断,但她的力道很稳,将钥匙递给侍女长。
“这是德克斯特家族地下室、牢笼、斗兽场的钥匙……您知道该怎么做,对吧。”
侍女长茫然的接过钥匙,如同接过千斤重的性命,甚至没有注意她用了敬语。
这、这种东西……她是怎么收集得到的……!
多萝茜娅宫平静的看着她,视线如同软钝的匕首。
“您是目前在德克斯特待得最久的岛外人,和家族内部的侍从、奴隶贩子都有联系,在您决定将此事告知谁的时候,请一并转告他们,我是德克斯特·多萝茜娅,我的决定不会令我失去性命,但他们不同,一旦此事泄露,整个德克斯特的奴隶侍从、包括告密者自己,都会被天龙人灭口——而我会时刻觉察着,他们是否违背我的意愿,将秘密告知旁人。”
侍女长开始微微的发抖。
从现在起,她的后背仿佛时刻盯着一双蓝色的眼睛……
而且……多萝茜娅宫怎么知道自己与奴隶贩子打过交道……?
没错……在每一批奴隶抵达玛丽乔亚时,她会从中挑选孩童、老人、女性、少年……体弱的、易死的、美貌的……将他们以多萝茜娅宫的名义买下。
剩下的则极力贿赂奴隶贩子和侍从长,以求在他们被贵人们折磨时有人能帮着说句话……能让他们勉强留条命。
恍惚间,她似乎看见多萝茜娅宫极其浅淡的对她笑了一下。
那笑如同一阵掠过的清风,未来得及分辨便已消失。
多萝茜娅宫最后道。
“记住,周五,十一点,东码头蓝色旗帜的船。”
她看着侍女长浑浑噩噩的离开房间,视线转向窗外。
夜晚的玛丽乔亚并不怎么安静,大雨中偶尔可见尸体从角落里拖出,长长的血痕在石板上延开,又很快被清理干净。
这里明明是世界政府的总部,却对发生在眼皮下的罪恶视而不见。
钥匙是她花了五年的时间,一把一把标记收集形状,找了可靠的制锁人仿造而成。
现在是雨季,几乎每晚都会下雨,但她并不知道四天后的周五是否会下暴雨。
如果没有暴雨,她就掀起小小的海啸,淹没玛丽乔亚,拖住海军的步伐。
来吧、来吧,她最喜欢的雨啊。
请让她去毁灭世界吧。
……
周五那天傍晚,气压很低,闷得令人几乎喘不过气。
她吃过晚饭,穿过长廊,遇上自己的侍女长。
“人鱼……在威尔弗雷德圣那儿。”
侍女长低低的犹豫的说,很快垂下眼睛。
“其他的都安排好了。”
她点点头,与侍女长错身而过,向威尔弗雷德的所在前行。
在那儿,她看见蓝色鱼尾的人鱼伤痕累累的瘫在地上,四处都是水渍混合鲜血,虚弱的喘着气。
“威尔弗雷德,”她说,“这是我的人鱼,你还记得吗。”
你还记得吗,你说过不会动她。
威尔弗雷德歪歪头,收起鞭子。
“母亲大人说,家里的东西都是我的,想怎么处理都可以……我以为你不喜欢她了,姐姐大人。”
他看了看她的脸色。
“对不起,姐姐大人。”
她控制不让自己再去关注人鱼,否则后者会被威尔弗雷德找机会杀死。
威尔弗雷德现在不喜欢她对除他以外的东西表现出好感。
她冷淡的瞥了一眼他的侍从。
“放回花园,我要她待在那儿。”
侍从恭敬的抱起人鱼,经过她时忍不住向她投去微妙的视线。
太明显了。
戴西西想,垂下眼睛。
但……威尔弗雷德不是个细致的性子,应当不会发现身边侍从的异样。他不会对认为是蝼蚁的下等人投入太多关注。
她看向这个血缘上的弟弟,这或许是他们这一生最后一次见面。
这孩子是如此的热爱血腥、轻贱生命、虚荣攀比……又是如此的爱着他的家人,爱着她。
她向他走近,抬起手,在威尔弗雷德吃惊的目光中,轻轻碰了碰他的鬓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