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胡夫人放心,今日只要有我们在,便不会让旁人带走任何一位死者的牌位,更别说掘坟迁墓。”
胡夫人得宪长老的话才算松了口气。
洛银也看出端倪了,她轻声一笑,眼神却很冷,再看向众人时眼底布上了不耐。
谢屿川悄悄抓住了洛银的手,他能感觉到洛银情绪低迷,心情很差,握在手心里的软手也是冰冷的。
“我去抢过来。”谢屿川低声道。
洛银反握住了他,不让他离开,只道:“既然胡家子弟要尽孝,迁坟之事自然还得由他们动手。”
修梧长老此时站出来道:“昨夜胡老爷跪雪地送血书,便是为了保住胡家祖先的牌位,洛前辈,如今你灵州仙派的人也到场,正坐在堂内,亦觉得此行不妥,你又何必咄咄逼人?不如各退一步,让胡家在综山令堂的墓旁再设一个衣冠冢,也算完成了夫妻合墓,解你心结。”
“夫妻合墓?”洛银闻言冷笑一声,从她身旁刮过的风如锋利的寒刀,破开了几朵梅花,沾着香气的白色花瓣与鹅毛大雪一般飞舞。
“他也配?”洛银冷声道:“我要胡海中迁坟至综山下,为我洛家祖先托坟抬墓,永远只能跪在我娘的墓下,不得抬头。”
“你!”胡家众人闻言,纷纷义愤填膺,若非他们不是修道之人,恐怕此时已然祭出法器要与洛银拼个你死我活了。
“若无洛家,何来今日的胡家?你们胡家沾光享了几百年的福了,我没将那笔孽债算在你们头上是我明是非,而非你们胡家后人无罪!”洛银上前一步逼近,轻哼道:“胡海中入赘洛家,我娘在世时他便与洛家侍女苟合,生下了孽种,无那孽种,何来你们?更何况如今你们又算得上什么好人?”
“你们没包庇过子孙?没欺善怕恶?就没因为胡治岩仗势欺人,逼人投河自杀后,花钱了事?”洛银再看向修梧长老:“怎么?杀人不犯法,迁坟倒是劳你们烈州仙派兴师动众了?”
修梧长老一时语塞,明事理的人都知道,洛银说的多半是事实。
胡家在碧水城为非作歹不是一日两日,只是胡家囊括整条洛河的运输,富可敌国不说,更是烈州知名的世家。凡是烈州境内缺银少金需要商户投钱之处,胡家都一马当先,从无推脱,烈州仙派又如何能不顾及胡家身份与面子。
“话虽如此……”宪长老的话未来得及说出口,洛银已经不想再听他们废话了。
她看出来了,道理与他们是说不通的,不如直接动武。
洛银瞥向胡家众人,再看一眼阳光下折射着彩色光芒的琉璃瓦,心下微沉:“既然当初胡夫人答应了我的条件,如今便该信守承诺,烈州仙派护不住你们,今日只要我想带走胡海中的牌位,谁也拦不到我的前头。”
她的声音像是轻飘飘落在花上的雪,可却撼动着整座安息香堂,只见香堂瓦上白雪簌簌,堂内的香火骤然被风吹灭,挂下的白幔在风中卷出了一道道人影,像是其中不安惶恐的鬼魂。
洛银不惧怕这些,她眼神如剑,锋利地看向牌位最上方的胡海中,像是要将那三个字剜下来,风霜割破了众人的皮肤,不过眨眼的功夫,胡海中的牌位像是惧怕来者,咕咚一声从上面摔了下来,掉在跪拜的蒲团前。
一瞬间,风息雪止。
洛银不喜欢以修为仗势欺人,所以自她醒来,遇见再多令人厌烦的事或人,洛银也没有轻易用威压逼他们顺从。她一身修为已是登仙境后期,曾差一步成仙的人,又怎么会将这些后生晚辈放在眼里?
不过刹那,灵州仙派的众人便跪倒一片,即便烈州仙派的弟子不愿,却还是将头重重地磕在了雪地上,修梧长老与宪长老单膝跪地,就连宁玉也不禁弯下了腰。
众人此时才知,洛银只是看上去好欺负,先前的配合,不过是她好说话罢了。
“我敬人,人欺我。”洛银笑说:“怎么都跪下了?我还未发力呢。”
这处无风也无雪,甚至没有别的声音。
宁玉抬头这才发现,洛银将这一片都设下了结界,外人不知,里头的人也别想冲破她的屏障。
宪长老冷汗直冒,一把年纪身体里的灵力不断冲撞,竟受不住呼吸乱了起来,若再被洛银的威压施力,恐怕体内的真气便会紊乱了。
宁玉扯着嘴角干笑一下:“未来师父,威压收一收,想要站着还真挺累人的。”
即便宁玉多年前便表示自己与烈州仙派再无瓜葛,可不代表他能看着已经半只脚踏入黄土的宪长老就此缩短寿命。
修梧长老捂着心口,才喘过一口气便道:“现灵州仙派掌门也在,洛前辈此举,不怕寒了门内弟子的心?”
“尊师早亡,无人管教,我洛银一人做事一人当,今便与灵州仙派断绝关系又如何?”洛银一脚碾碎地上的梅花:“你们已经给我扣上了不孝不仁的罪名,还怕多个不忠不义?”
一听洛银要与灵州断绝关系,涂飞晔冒着真气紊乱的危险也要开口:“祖师奶奶莫要责怪,弟子绝无此意!”
再看那一排不明所以,却见来帮他们的烈州仙派跪拜洛银膝前的胡家人,他们的四肢无一不在发抖。
“怎么样?”洛银如看一地蝼蚁般看向他们:“谁来掘土?谁来抬棺?谁捧牌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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