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多年的蓄谋。
因为……妖族……长寿。
他在很久之前就在筹谋这一切了,两界结契只是假象,他要的是将妖族足够位高权重的人引来人界,引入他早就设好的局中,夺取其中一人的身体,自此以另一个人的身份,获得少则千年,多则万年的生命。
洛银越想,越是觉得犹如坠入冰窖,冷得她瑟瑟发抖,就连呼出来的气息都化成了白雾,朦胧了眼前。
大殿正门被人推开,无言手上端着一壶花茶,去而复返。
他走到笼外,倒了一杯花茶穿过金笼递向洛银的方向,又将放了茶壶和茶盏的托盘放在了笼边,是她伸手便能够到的位置。
洛银起身,拿起茶盏,饮一口温热的花茶后才觉得身体里那股刺骨的凉意慢慢退了些许。
“现在,洛姑娘可以说你究竟想做什么了吧?”在无言看来,洛银来去自如,便不会被这诸恶池困住,她随时可以离开,没道理留在这里,除非她还有别的计划要施行。
洛银抬眸看向无言,问他:“你既想我道谢,称若非我当初的诀别信和断钗与谢屿川断情,屿川也不会跟你们回到妖界,这本就是我与宋渊先前说好的,你又为何觉得如今我回到了屿川身边,却还会离开呢?”
无言怔了怔,低声道:“当初将军是在灵州小镇中的一个马厩里找到殿下的,若非将军在场,殿下的妖气恐怕会将四面八方所有的修道士都引来,而你不在那里。我和将军都认为,你是打算借此机会和殿下划清关系,难道不是吗?”
洛银听到马厩,心里更是痛上几分。
于人界而言,马厩是畜生所待之地,如同猪圈,若真的被人重视,又怎会被人丢弃在马厩之中。
恐怕当时谢屿川也是这般想的,他以为洛银不要他了,以为他们人妖殊途,以为她以他非人的身份讽刺、侮辱他。
他当时该有多痛,多难受?
洛银很想现在就找到谢屿川,给他一个拥抱,很想告诉他他所看见的都不是真的,她从未打算放弃他。
可她现在还不能去找谢屿川,洛银担心只要她对谢屿川将墨安仙道之事说明,藏在他身体里的墨安仙道便也知晓了她已洞悉对方过往阴谋,如此便不是他在明,她在暗。
墨安仙道如今占据的不是普通人的身体,若谢屿川只是个普通的妖,她便可以不顾对方的意愿,将之拉至灵州雪山之下,强行把墨安仙道的魂魄引出他的身体。
可他已在万妖面前亮相,是被妖族认可的妖王,洛银料不准何时是谢屿川掌控着这具身体,何时又变成了墨安,逼急对方,洛银不确定墨安会用什么方式让她妥协。
或许是人界百姓的命?
或许是谢屿川的命……
洛银又一次陷入了沉默,无言耐心地等着,他等洛银的回答,等她跳进谢屿川所设牢笼的原因。
“我……放不下他。”洛银抬眸看向无言,丝毫不像说谎:“我未曾想过放弃他,也不曾将他丢入马厩,我所做的,和你们所看的有些出入,但我不打算向你说明。”
无言一怔:“这般说来,您是为了情爱,甘心留在殿下身边?”
“你也可以这样理解。”洛银微微蹙眉,道:“我想见宋渊。”
“将军如今不在谷中。”无言道。
宋渊被谢屿川派回妖界守着明瑕了,明瑕的真身一直都在暗溪中,他像是在水中沉眠,可宋渊不放心他,仍旧亲自看守着,就怕谢屿川这边全心攻克人界,那边明瑕背后插刀。
“我才落入圈套,你不过半日便找来了,还是奉宋渊之命向我道谢,想来你想要联系他并不难。”洛银将喝完了的茶杯放在桌上,背对着无言道:“告诉宋渊,务必三日内来见我,否则……我便去妖界找他。”
无言一顿,半晌才回了个好字。
若是洛银离开了金笼,却被谢屿川发现她是去妖界找宋渊了,以谢屿川如今这多疑又阴晴不定的性子,指不定得和宋渊产生多少隔阂与矛盾。
无言离开后,洛银便疲惫地坐在了圆凳上。
她抬头看了一眼四面金笼,当真像是一个罩子将她罩住,让她呼吸都变得困难许多。
但洛银知道,她如今的心绪不宁都是因为得知当年真相,她从未想过,当年修道界那样繁盛,凡佩剑者都备受尊崇,所有修道士皆是君子楷模,大道正然,却会有人心怀不轨之心,以一己私利,毁掉了整个儿修道界的将来。
是啊,五百年后今天的修道界与当年的修道界相比,九州除去仙派之名,还剩什么呢?
就剩下被墨安仙道的私心而毁了的,残破凌乱的两界。
因为他,人界和妖界持续几百年斗争不断,死伤无数,被仇恨蒙蔽的两界各执一词,不肯退让。
是时候打破这种僵局了。
因一人生的局,亦需得那个人才能破得了。
洛银想通了这一切,便不打算离开重明仙派的山谷,她要在这里等宋渊到来,或是等到谢屿川,至少得先安抚一下小狗,别让他一怒之下再使群妖踏平幸州城池。
唉,想到谢屿川如今的所作所为,洛银又开始心烦。
他哪儿还有过去一点儿乖巧可人的小狗影子?
如今真成了一头长了獠牙,不可控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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