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银想将灵州雪山下的天光之境设为生,诛恶池上设为死,一旦这个横跨九州的移形阵形成开启,灵州雪山下便成了死,而诛恶池上则有生。
只是此阵太广,比起之前在幸州设下捕妖阵还要复杂得多,若无个中能人无法在短时间内完成,洛银也信不过。
机会只有一次,若不成功,后果难以想象。
在洛银想到这个办法之前,便知道一旦她需要阵法上的帮忙,唯有找宁玉才能心安,宁玉观察天光之境多年,洛银想有他守在灵州雪山下引雷霆启阵法,她也能放心一些。
后来的几日,洛银在金笼内的地面上以灵力绘出了九州地界的分布图,她偶尔坐在石桌上,以石桌为中心,好观图设阵,考虑将这覆盖九州的移形阵的几百个阵点分别分布于何处。
无人打扰,洛银倒是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灵力阵研究之中,只是她知道谢屿川总在对面半山腰的凉亭处看着她,在设阵角时还需遮掩,于金笼内的走动也不能太大。
洛银以为,谢屿川不会轻易来找她。
毕竟距离他上一次出现在她的面前,已经过去了十五天,天气渐暖,在诛恶池上睡觉,晚间连被褥都无需盖。
于金笼内的时间久了,洛银渐渐也习惯了这里,至少夜里不会因为睁眼看见明晃晃的笼子而失眠,只是睡眠依旧不沉。
这一次谢屿川在靠近大殿时,洛银便有察觉了。
她没有举动,因不能确定此番过来找她的究竟是谢屿川还是墨安,洛银每一次面对谢屿川,都得装聋作哑,最好不要有其他接触。
谢屿川的脚步有些踉跄,入殿后甚至险些被台阶绊倒,宽大的玄袍有一截拖在地面,广袖挂下小半,露出了里面白色的衣襟。
洛银在谢屿川打开金笼时便睁开了眼,呼吸一瞬沉了下去。
她想起他们上一回也是在深夜会面,被打断的缠绵,和谢屿川失落痛苦的神色,洛银不想再经历一次。
他像是醉酒般跌跌撞撞地走到了洛银的床边,与上一次的小心翼翼不同,谢屿川在触碰到洛银的那一瞬便立刻将她拥入怀中,贴着她的背仍觉得不够,他强硬地将洛银转身,紧紧地楼住。
他的心跳很快,扑通扑通,像是随时都要从胸腔冲出来,那紊乱的跳动于静谧的夜中尤为突兀,伴随着粗重的呼吸声,让洛银不禁睁眼看向对方。
谢屿川的脸色很难看,苍白到仿若一张纸,唇色惨淡,眼下发青,像是陷入了重病之症。
青年浑身颓然与挫败让洛银的心都揪了起来,她忍不住伸手用掌心贴着谢屿川的胸腔,掌心下的鼓动证明这个人活着,可他浑浑噩噩如行尸走肉,甚至都没看洛银一眼,便蹙眉闭上了眼睛,不断去闻她身上的冷梅清香。
“你怎么了?屿川。”洛银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她反手握住了谢屿川的脉搏,很虚弱。
“姐姐,我困。”谢屿川在这一瞬像是回到了过去,他将自己缩成一团,将脸埋在了洛银的胸前,披散的凌乱的发丝铺在了枕上,与洛银的发交叠在一起。
一声姐姐让洛银的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她短暂忘了忍耐,轻柔地摸着他的脸问:“最近没有好好休息吗?是妖界事多繁杂?”
可前几日洛银还总能看见他在凉亭内隔着一个小山谷远远地看她,一看便是一整日,又怎会忙碌到没时间休息?
“我不能睡,睡醒了就看不见你了。”谢屿川的鼻尖拱着洛银的肩窝,他的声音带着委屈的轻哼:“闭上眼睛就是噩梦,梦里没有你,也没有其他人,什么都没有。”
他是真的觉得痛苦难受到无以复加,疲惫击溃了理智才会于深夜跑来找洛银。
谢屿川没有忘记上一次在这座金笼内的经历,他怕再度将自己陷入那种自作多情的可笑陷进,深陷其中的只有他一个人,而洛银清醒地看着这一切。
他怕他动情难以自拔,而洛银却能冷淡地泼他凉水,逼他清醒。
可谢屿川也承受不住闭上眼便陷入那无边际的黑暗梦寐,像是被整个世界抛弃,关进了一个混沌的,只有他自己,甚至没有声音的可怕世界里。
洛银知道他会做噩梦,那样的噩梦,大多出现在墨安占领了他的身体,控制着他的时候。
谢屿川第一次噩梦,便是在墨安第一次苏醒时,洛银本以为不过是一场梦境,彼时谢屿川在醒来后抱住她,大约是想撒娇,要她哄着,可她没想过那样的梦境,竟恐怖地让谢屿川不敢陷入睡眠。
“以前不会这样的,以前只要做噩梦,睁开眼都能看见你的。”谢屿川的双手勾着洛银的背,说出的话像是小刀割着她的心口,又痛又麻。
即便梦境再可怕,时间久了会让谢屿川迷失自我,可只要他知道睁开眼的那一刻便能看见洛银,他都不会真的不安惶恐,只是从那一次之后,谢屿川每每睁眼,都再也没看见洛银了。
从那次……她当着他的面,离开陆阳城时起。
他们便是在那时彻底分开,再也没能一起,哪怕是现在,现在洛银完全在谢屿川的掌控之中,她一连多日都只能于金笼内走动,可谢屿川仍旧觉得他们离得很远。
所以他只能抱着她,抱得更紧,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这个人还在。
“我好困,姐姐。”谢屿川沙哑着声音,呼出的气息全都洒在了洛银的脖间,她安抚地揉着他的眉尾,深知每一个谢屿川坠入梦魇之刻,都是墨安用他的身体为所欲为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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