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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无言走后,谢屿川就没来过大殿,洛银心中也有过好奇,只是从未舍魂离体去寻谢屿川的踪迹,有的时候,她甚至感觉谢屿川根本就不在幸州,但有时抬头一看,又能在窗棂外视线尽头看见那座半山腰的凉亭内,孤零零站定的身影。
    小满前三日,灵州雪山下的天光之境设成,那是洛银交给宁玉移形阵的阵角中,最为复杂的一个,他还是提前完成了洛银的任务。
    洛银观星时见天上九州星宿都发着星芒,几点连城一线,仿若一只飞翔的龙形,心中沉着的那一口气也慢慢松懈,大局已定。
    后半夜突落大雨,不见雷鸣。
    噼里啪啦的雨水从窗棂灌入大殿,不过片刻便将殿内的地面浇湿,殿外的大树伸展枝丫,以叶片遮雨,绕是如此也躲不过强大的雨势,不断冲刷着大殿地面的雨水足有半寸深,洛银盘腿坐在床侧,被暴雨惊醒后便再也睡不着了。
    雨声遮蔽了许多声音,雨水也冲刷了许多气味,大殿的门豁然从外打开,门前的雨帘似瀑布而下,谢屿川高大的身影被骤雨淋得狼狈,踉跄着步入。
    “屿川。”洛银见他发丝湿透,卷曲地贴在苍白的脸上,那双明亮的眼也变得空洞无神,在洛银叫他名字时,才如被惊雷劈醒,浑浑噩噩地抬起双眼朝她看来。
    洛银见他的模样心骤然坠入深底,她没管满地的雨水,赤脚踩在水中朝谢屿川奔去,隔着金笼对他伸手:“屿川,过来。”
    谢屿川看着洛银的手,眼神闪过些许被救赎的渴望,他靠近洛银的步法坚定,却在即将触碰她的那一瞬停下,惊惧地握紧双拳。
    雨水顺着他的发丝和袖摆滴答滴答落在地面,与地上的水融为一体。
    洛银呼吸一顿,她闻到了,谢屿川身上除了雨水的寒气,还有这大雨也不能冲刷干净的血腥气。
    “你……怎么了?”洛银问:“你受伤了?”
    不,谢屿川的血味没有这么杂。
    “我……”谢屿川的声音很哑,他无助地看向洛银,嘴唇颤了颤:“我杀人了……”
    第92章 九十二 谢屿川:我一定是疯了。……
    暴雨倾下之前的夜, 天空还依稀可见几颗星,空城的深巷中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尸体,血液喷洒在长满青苔的墙面上, 因这天热, 还未完全冷却。
    浓烈的血腥味充斥着谢屿川的鼻腔, 他头痛欲裂, 视线也从一片黑暗中慢慢清晰,微弱的浅光透入, 那是浮动于他面前的最后一丝灵光。
    待到谢屿川彻底清醒时,他面对的是一张狰狞的人脸,那人筋脉爆裂,七窍流血, 死相极其惨烈,而他的手正掐在对方的脖子上,手臂上妖斑未退, 锋利的指甲连带着指尖都抠入了那人的喉咙里。
    谢屿川连忙将手抽回, 指尖濡湿温热的血液还不断往下滴落,此刻他才看见, 整个深巷里的人几乎都以这一种死法丧命, 他们是被人活活掐断脖子而死的,以这群人的身上穿着的服饰来看,当是灵州仙派的弟子。
    谢屿川往后退了半步,不可置信地看向眼前一幕, 他的头脑剧痛无比,一段好似不是他的记忆汹涌地侵入脑海,那模糊的画面正是他毫不留情一个个将人杀死的场景,他的手指穿过那些人喉咙的触觉残存于指尖, 引起谢屿川一阵恶心。
    他没杀过人。
    他答应过洛银绝不会伤人的,可眼下这么多人都命丧他手。
    怎么会这样?
    谢屿川颓然地往后退去,退无可退时背后靠在冰冷粘腻的石墙上,嗅到的气味让他一阵作呕,脑海中不断翻滚的血腥画面也让他产生了强烈的自我怀疑,洛银会知道他杀人了吗?
    她知道他违背诺言,杀了人后,还会喜欢他吗?
    夏季的雨骤然而落,没有电闪雷鸣,也没有任何预兆,突如其来的骤雨如瓢泼般打在了谢屿川的身上,顷刻间将他的身体淋湿。
    雨水冲刷着深巷中的血,如一条蜿蜒的小溪往外流去,他知道这里的血腥味很快就会引来其他人,踉跄着脚步冒雨离开。
    谢屿川在磅礴的大雨中不断去擦脸上和手上的血迹,可那些混杂着各种人的血液的味道还是缠在了他的身上,不论淋多少雨也洗不干净。
    这里不是幸州,他又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醒来了。
    他要回幸州去,去告诉洛银,他不是有意要杀人的,他控制不住自己!
    就好像这具身体已经不是他的了般,断片的记忆,模糊的直冲心灵的画面,还有许多不受控涌出的慌乱情绪,每一处都像是在告诉谢屿川,他病了,病得很严重。
    谢屿川入了重明山谷便直往关押洛银的大殿而去,他推开大殿的门,扑面而来冷冽的梅花香让他迷恋,也好似在无形中安抚了他一路慌张而来的无措感。
    洛银没睡,她就坐在床头,看见他来了甚至踩着水朝他奔来。
    大殿满室的雨水几乎淹没了人的脚踝,洛银的衣裙被打湿,她贴着金笼朝他伸手,谢屿川只觉得一路而来的黑暗中乍现一抹亮光,只要他牵起洛银的手便可以摆脱那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的噩梦。
    从醒来时便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扼住他的喉咙,只要他抓住洛银,便能获得救赎。谢屿川满心欢喜,他眼里的光越来越亮,可在抬起手的那一刹,尖利的指尖缝隙里夹着的肉泥还未洗净,伴随他而来的血腥味很快就将殿内微弱的梅花香掩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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