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口罩干什么,我又不进隔离区,不像你们,天天都得用。”顾宗华笑着说。
送药的时间要到了,小护士只得接过口罩,谢过顾宗华,推着送药车往隔离区里去。
凌晨两点,顾宗华看着钟和馨发来的电报,心里惦记着刘嘉,怎么也睡不着,忽然听见雪地上有脚步声。
很轻,走几步,停一下,再走几步。
正常人走路绝对不是这个声音。
他隔着窗户,看见一个黑影鬼鬼祟祟地贴着墙,跑几步,停下来,四处张望一下。
然后,加快脚步,迅速蹿进林子里去了。
过了这片林子就是城市。
顾宗华大声喊:“有人跑了!”
各个房间里发出动静,等他们起来就迟了,他穿上厚重外衣冲向林子。
刚刚踩过的脚印还很清晰,顾宗华很快就追到人,一个飞扑,将人扑倒在地。
士兵们追过来的时候,那人正与顾宗华在雪窝子里扭成一团。
副官摇摇头:“顾先生,子弹我不是送给你了吗?”
“忘了。”顾宗华微笑,“我不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再说,动私刑没有震慑意义,就算要杀了他,也得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才能起到最大的作用。”
副官嘿嘿两声:“顾先生,可以啊,你要是带兵,一定能带出一支厉害的队伍。”
一旁跟着追来的伍连德接话碴:“虽然他不带兵,但是他手下带着的人确实很厉害,公司在法国,人在中国,还能正常运营这么长时间。”
顾宗华摆摆手:“哪里哪里,我的公司已经转让给别人去做了,不然走了这么长时间,肯定会乱。”
“是转给你最得力的手下了吧?不然,谁帮你管公司,还源源不断的打钱?”
顾宗华笑道:“不是手下,不过她确实很厉害,我不如她。”
“哈哈哈,谦虚了。”
第二天,那个人被当众军法处置,那场面,让隔离区里所有人大为震撼,不敢再生逃跑的想法。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光靠武力镇着是不行的,如果没有一个治好的人出来做榜样,让他们知道自己在隔离区不是等死,而是有救。那么逃跑的人会越来越多。
哈尔滨的鼠疫,就是那个自认为没病的工人从海拉尔带出来的。
道理人人懂,就是不知道应该怎么治。
第三天,顾宗华发烧了。
头疼,身体发冷。
想到自己曾经跟那个鼠疫病人近距离接触,顾宗华不觉得自己只是普通发烧。
他勉强撑着身子,打包了一些东西,自己走进隔离区。
对前来探望的伍连德露出一个苦笑:“对不起,我应该早点走的,给你们添麻烦了。”
“唉,说什么呢,你好好休息,一定能找到办法。”
两人相视一笑,都知道这话不过是无力的安慰。
顾宗华在车厢里,隔两个小时,就量一次体温,在笔记本上写下自己的身体情况以及感觉。
同车厢的也都是重症病人,他们躺在床上,气息奄奄,看着顾宗华已经非常没有精神了,还要写字,非常不理解:“你都要死了,还写这些做什么?”
顾宗华头也没抬,一笔一划地记录:“我不能白死了。我要把从得病到断气的全过程记下来,也许对医生治其他人有用。”
“你真是……哎,老天不长眼,你这样的好人怎么没有好报呢。”
鼠疫发病很急,顾宗华很快连拿着笔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勉强说几个字。
整个哈尔滨形势如此,青壮皆难幸免,张家人也着急,那都是他们将来争天下的资源,人都没了,还怎么出山海关。
“大帅,有一辆俄国火车,说有一批货要送进来,但是他们听说这边闹鼠疫,不愿意进来,要我们的人去满洲里接货。”
正为疫情一头恼火的大帅大怒:“妈拉个巴子,洋人脾气这么大!什么货还要我派人去接,他们不想送就滚!”
“那批货,是给伍连德先生的。”
副官找到伍连德,问他有没有从俄国买过染料。
伍连德一头雾水:“我怎么会买染料?”
听伍连德都说不知道,大帅摆摆手:“让他们滚!”
伍连德没他这么暴躁:“大帅别急,先让我看看是什么东西。”
海关送来货单,是用法文写的,只能看出来是几百桶红色染料,还有一个单词Prontosil不认识,不是俄文,也不是英文,也不是法文。
看到是法文,伍连德不敢轻慢,之前收到的那么多物资,都是法国那边捐来的。
前面捐的都是药品和口罩,没道理现在突然捐染料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
“大帅,先去接货吧。”伍连德说。
在医疗方面,伍连德说了算,很快,中俄火车在满洲里实现对接,车厢里的货一路向哈尔滨而来。
收到货后,伍连德和几位教授猜测这东西肯定是跟鼠疫的治疗或者防治有关系,但是有什么关系?
一位懂德文的教授说那个词是百浪多息,就是这种红色染料的名字。
伍连德和其他几位教授想起了一些与百浪多息和染料有关的论文,记得德国几位微生物学家和化学家的论文里确实提到过染料有抑菌作用,但没有说应该怎么用,对人体有没有毒性,别到时候鼠疫杆菌和人一起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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