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珅将钱袋子接过来,又把手里的借条凭证放到伍弥迩手中,微微一笑:“我就知道舅舅不会赖账的。”
伍弥迩也不像是他姐姐那样的性情,到底是在朝廷为官的人,知道不可对和珅言而无信,否则日后就真的不好收场了。
他便下定了决心,待回到京城后,他就将剩下的一百五十两银子送到和珅手里。
本来就是欠人家的,理当归还。
营中有替他们准备饭食,他们住的地方也是比较幽静舒适的。而和珅先前从京城带来的人倒是没有跟着他们住在营中,而是在城中客栈安顿了。等临走的时候,再让他们过来干活。
和珅才收拾完东西没多久,苏泰就领着人来给他们送饭食,还送来了好些点心,味道都还是很不错的。
和珅与伍弥迩一道用了饭食,伍弥迩就问和珅接下来的打算。
和珅正闭着眼让刘全拿了帕子给他擦还有些湿的头发,听见伍弥迩问他,他微微睁开眼睛,说:“苏泰方才说,冯副都统今日正好在营中,过两日他就出营办事了。我一会儿就会去找他,将这些捡出来的东西交给他,他便能早些完成交接的公务。”
“之后,烦请舅舅在营中等我两日,我要带着刘全去一趟龙岩。待回来之后,我再同舅舅一起带着阿玛回京城。”
伍弥迩瞧着和珅仰着脸躺在那儿,方便刘全给他擦头发,小小的少年整个人都暴露在阳光之下,越发映衬着他唇红齿白生的极好看。
可偏是这样的容貌,却一点儿也没有这个年纪男孩子的浮躁与闹腾,小小的少年总是安然的沉静的,瞧着和珅不紧不慢的说话,伍弥迩总是很容易想起他曾在朝会上见过的,那些内阁的大臣们,哪怕是天大的事情,到了他们这儿,也是有条不紊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
伍弥迩的脑海中,一直浮现的就是少年老成四个大字。
但其实也不对。
之前在泊岸的时候,他倒是看见和珅二话不说就往水里扎猛子,那迅捷的姿态倒是叫他开了眼界了。那才是一个小少年该有的样子。
伍弥迩想着想着,没忍住自己笑了起来。
和珅微微眯眼,问他:“舅舅笑什么呢?”
伍弥迩忙说:“没什么。”心里却想,原本还以为这小少年有多老成,可是遇见了小姑娘的东西掉了,还不是一个冲动就去救了么。
知好/色则慕少艾。
可见,这小少年是对那个小姑娘动心了吧。伍弥迩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笑,但他没敢在和珅面前说出来,就怕这孩子又怼他。
可在和珅一动不动的目光凝视下,伍弥迩嘴角的笑最后也跟着讪讪收起来了。
也不知怎么的,他也不敢笑了。这才想起和珅刚才的话。
伍弥迩忙问他:“哥儿方才说要去龙岩,去龙岩做什么?”
和珅也没有瞒着他,感觉头发已经擦干了,就慢慢坐起来,任由刘全给他梳头发,然后他静静的望着伍弥迩:“我去看看我的郭罗玛法。许久没见了,我有些想念他。”
嘉谟在福建龙岩做知州。龙岩离着眉州也并不是太远,既然人都来了,去一趟肯定是应该的。
伍弥迩听着却有些尴尬,他们同赫舍里氏家里一向是没有什么往来的,对赫舍里氏家里的事情他多少也知道一些。
其实,就伍弥氏嫁进来的这几年,和珅和琳俩兄弟都没去他们府上看看,除了他这个便宜舅舅,与家里其他人都颇为生疏。
要换做以前,伍弥迩肯定是要多说几句的,这会儿对上和珅的眼神,他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说:“挺好的。那、那我就在这儿等着哥儿回来。”
人家是正经亲生的郭罗玛法,重新走动起来也是正常的。
和珅又重新洗了脸,重新换上一套衣裳,叫刘全看了没什么问题后,才带着找出来的东西去见冯肃诠。
想起冯之溪在岸边穿着的那一套新绿裙袄,和珅特意挑了一套藏青的长衫夹袄穿在大氅里头。就连大氅,也特意挑的是藏青色底纹的。
常保在剿匪方面做了很多的工作,就连随身的小册子里也记着偶尔想到的制敌之法。和珅在常保随身的小册子里找到很多记录,有关于公务的,也有关于他自己的,还有家里的。
最近的一条,写的是:“和琳要种痘,需小心谨慎。过十日望家中来信,盼和琳安。”
寥寥几个字,和珅看了足足有一刻钟,最后,他小心翼翼的将小册子里关于公务的记载都裁下来,重新装订成册,然后将原本的小册子珍而重之的收起来,想着日后带回来,与和琳一同看看。
他们的阿玛,还是真真切切将他们放在心上惦念的。
和珅见到了冯肃诠。
冯肃诠与英廉还是长得很像的。将将四十出头的冯副都统干练精瘦,但是身形很高大,坐下来的时候气势逼人,但他一见着和珅就笑了起来。
这一笑,倒是把一身武将的血味煞气冲淡了许多。
和珅很敬重他,见了人,规规矩矩行了礼,而后将手里剪裁的非常整齐的小册子递过去,并说明了来意。
冯肃诠很惊喜,接了册子看了一会儿,就对和珅笑:“和小公子有心了。”
“此次的水匪确实很狡猾,但好在已快肃清了。有了常副都统的手札,我相信一定能更快的将逃窜在外的水匪剿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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