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珅可不晓得英廉心里头的念头,瞧着英廉紧皱的眉头慢慢松开,他又给英廉揉了揉额角,直到瞧见英廉慢慢进入睡梦当中睡熟了,和珅才慢慢收回自己的手,又替英廉掖了掖被角,才从书房中退了出来。
书房院子外头一直都有守着的人,等到和珅出来,便根据瓜尔佳氏的嘱咐悄悄进去守着英廉了。
英廉是操劳伤心过度了,他原本是坐着的,但是太累了就忍不住睡过去了,书房的榻自然没有卧房的床榻舒服,和珅怕贸然把英廉叫醒让他更不舒服,就嘱咐了身边的人,让守着英廉睡好了再说。
如今正值秋深,英廉这两日身体不舒服,正是不能着凉的时候。
和珅从书房院里出来时,瓜尔佳氏已经回后院去歇着了,和珅不放心,也跟着去前头转了一圈,瞧着没有什么大事,又听说冯之溪已经醒过来了,他就去看冯之溪去了。
冯之溪这边还是没什么力气,醒了也是在床榻上用软枕垫在身后靠着,和珅进来的时候,林花和雪拥正用热水浸过的帕子拧干了轻柔放在冯之溪的脸颊上给她轻轻的敷着去肿。
冯之溪哭得伤心,眼睛都哭肿了,现在再要有想哭的感觉就觉得眼睛特别酸涩难受,眼泪流出来染得脸颊特别疼,视线也会很模糊,头特别晕,冯之溪就不敢再这么哭了。
若是难受,就静静待一会儿,把心里头的难过酸涩给压下去。要是再这么不加节制的哭下去,眼睛就要哭坏了。
帕子的温度很快就降了下去,林花和雪拥把帕子拿下来预备再弄热些,冯之溪就把一直闭着的眼睛悄悄睁开了一条缝,她听见和珅进来的声音了。
刚和珅就在床榻边轻轻坐下,还握住了她的手。
林花把热乎乎的帕子送上来,冯之溪又把眼睛闭上了,却握紧了和珅的手:“听说祖父请你去书房说话了?”
和珅抬手亲了亲冯之溪的手背,轻声说:“他们都很好。你不要担心。只是这几日忙着曾祖父的事情少休息短了些精神,待之后好好养着,身体很快就恢复了。”
和珅也没瞒着冯之溪,把英廉请他去书房说的话筒冯之溪讲了,“曾祖父离世,祖父按制是要在家守制的。祖父在朝中的差事,皇上的意思是我来接替。祖父有些担心,便将皇上的意思提前同我讲了。是怕我心里没有准备。其实早前皇上一直都很赞赏我的赚钱能力,从不干涉我做生意时,我就知道皇上的意图了。”
和珅同冯之溪时常会谈起政务,他同和琳福长安说起朝中事情的时候,也不会刻意避着冯之溪,所以这些事情,冯之溪都是知道的。
和珅将林花雪拥手中的差事接过来,亲自给冯之溪敷脸蛋。林花和雪拥见夫妻俩说起政事,就悄悄给二人行了礼,然后悄悄退了出去。
冯之溪觉得脸上有些过热了,就没让和珅再继续弄热帕子给她敷了,她想缓一缓:“夫君是不是觉着,这差事不大好办?”
和珅将盆里热水倒掉,才微微笑着说:“没有不好办。只是我与皇上心思不同。这事儿办到后来,可能就与皇上的期望不一样。皇上的意思,是想叫我敛财,多弄些银钱回来供他南巡享乐,可我同祖父不一样,我不想在这方面顺着皇上。”
“三次南巡,国库已是入不敷出,若再这样继续下去,只怕亏空更甚。户部想要存住银钱,无非是开源节流。可如今这开源都已是很难了,各省的亏空都是大数目。唯有节流休养生息方是正经。要说敛财二字,本就都是些不正经的法子,我不大想用。”
“皇上内库中的银子这些年都没怎么动过。从来都是只用外头的。很多时候,这些事情皇上不是不知道,是不想知道,也不用知道。他只要知道,他想要的南巡不管几次都会有,不管是要去哪个地方都能去,他的南巡永远风□□派,这就足够了。至于银子从何处而来,那都是底下人考虑的事情,与皇上无关。”
“可事实上,谁都知道,这些银子有相当一部分是外头进献来的。再加上国库里的一部分。这是暗地里的事情,可明面上,谁不知道呢?”
和珅同冯之溪私下说的这些话,比对着英廉说的还要直白些。他从来将冯之溪当做体己人知心人,他的心思和打算就没有瞒着她的道理。
和珅很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是大事,这事儿比之上辈子贪些银子的事儿可要大多了,那些事情就招惹的他暮年家宅不安,临到最后他是深深后悔。这辈子想做的事情也很大,但是他问心无愧,认为他所做的是利国利民的大事,也是种弥补。
可这事儿做起来动荡更大,难免会波及他的亲人妻子朋友,作为他身边最亲近的人,和珅希望冯之溪同他一样明白,他们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以及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局面。
早年间和珅就同冯之溪说过他的心思,冯之溪一听这话,心里头的念头转了一转,就明白了。
她又将身后的软垫加了一个,和珅扶着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两个人就又离得近了些,冯之溪轻声说:“夫君曾说心有抱负,便是应在此处么?夫君是希望皇上能看见和明白这一切的,是么?”
和珅说:“不是希望。是他一定会看见和明白这一切。否则再继续这样下去,各省的亏空问题和官场上的风气只会越来越严重。到时后患无穷,那是拿再多的银子也补不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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