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十来个女学生总比一个都没有好,这已经是进步了。一口气吃不成胖子,改变总得一点一点来。
学堂的一应开销全走的公主府的账面,请夫子、给学生下发的纸笔、提供给学生的食宿、那些书本桌椅等等,加在一起绝对是一笔不小的钱。
宁夏不至于负担不起,只是不能让人白白浪费她的钱,于是便让学堂定下了一些规矩。每月组织一次小考,由夫子出题,得分等级设置为优、良、中、差。只有得到中等评价及以上的学生才能继续留在学堂,连续两次得分等级为差的学生会被清理出学堂。
考试的题目不会很难,只要上课认真听了绝对能够考到中等以上,连中等都没考到的,只能说明上课没认真、课余又没看书,纯粹就是来混日子的。
宁夏定下的原则就是可以允许学生笨、不聪明,但不能允许笨却不懂得勤能补拙。那种冲着免费吃住来混日子的学生,夫子教得累,还浪费了教育资源。继续留他们在学堂,费钱不说,还容易带动其他学生浮躁起来,不利于良好学习风气的养成。
有罚必有奖,每次考试得到优的学生可以领取十文钱,一学期的成绩都是优,可以另外得到二十文钱的奖励。别看十文钱不多,可每次考试都能得到十文钱的话,一年下来也能存不少。
还是第一次听说读书能赚钱,那些孩子的父母简直不敢相信,到学堂确认消息的真实性后,就压着自家孩子使劲读书了。
十文钱也是钱啊,反正在学堂混一天也是一天,好好听讲也是一天,倒不如选择后者,考试的时候再考个好成绩。何况考得差了要被退学的,到时候家里又得多一张嘴巴吃饭,那多不划算的。
定下这种奖惩机制后,学堂里的读书面貌焕然一新。以往皮得跟猴子似的学生也都乖乖地坐在座位上,捏着笔听夫子讲课,生怕以后考试考得差了被赶出去。丢人是其次的,就怕家里父母将他们的屁股打开花。
考试用的试卷是同一套,第一次小考得到优的学生就有四个,其中三个是女孩子。女夫子在班里表扬了那三个女孩子,发给了她们各自十文钱做奖励。
不仅是女夫子表扬了她们,教导男娃班的夫子也在他们班上拿这几个女孩子做了榜样。说看看人家女班的学生,人数就那么十多个,人家就有三个能够在考试中得优的。再看看你们,人多了好几倍,考到优的人数还没人家一半多。
男娃嘛,年轻气盛不服输,纵然脸上羞成了猴屁股,嘴巴上还犟呢,说下次肯定考得比她们女班学生好。谁考得差了,就负责打扫卫生一个月。
男女学生班看不见的硝烟就这样蔓延开来。这事报告给了宁夏,宁夏觉得挺好的,良性竞争有利于进步。不怕竞争激烈,就怕这些学生没有上进心。
由于学堂招收的都是些凑不齐束脩的贫苦学生,因而没有妨碍到其他学堂与夫子的利益,修建学堂这事便没有闹大,至少朝堂上没有人关注到这个。
学堂的运行一步步进入正轨,时间一晃也到了深秋快要入冬了。这三四个月,叶述一直待在公主府内。宁夏没有把他关在密室,在少年养好了伤她就开了门。可能是外面搜捕他的人手并没有减少,基于安全的考量他没有离开公主府,而是易容成了一个样貌普通的小厮,堂而皇之地住了下来。
宁夏也没有赶他走,反而有时会交代他去做一些事,对他颇为倚重。在公主府住了一段时间,叶述几乎推翻了自己以前对曦和公主先入为主的了解。
他发现曦和公主是个肆意、有分寸却又让人捉摸不透的人。对方做的一些事并没有避讳自己,比如开药铺,开设学堂。药铺给人看病拿药只收很少的钱,这还可以理解为是公主仁善,施恩于百姓。
可自费开设学堂仅仅是为了让那些付不起束脩的人有个读书的地方么?叶述觉得不是的,但他又说不清公主此举是为了什么,只隐隐约约感觉触碰到了一点让他心惊肉跳的东西。
几次三番想开口直接问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以自己与公主的关系,应该不到能够谈心的程度。叶述叹息了几声,盘算着自己要什么时候离开。
他是想等皇城的守卫松懈一些时再悄无声息离开公主府的,没想到这一等就从深秋又等到了年关。
皇城地理位置稍微偏北一些,临近过年下了一场鹅毛大雪。那雪纷纷扬扬下了几夜,放眼望去院子里一片白色,天地间仿若寂静无声。白中一点红,是红梅迎着风雪绽开,带来几缕馨香。
这样的雪景叶述很久以前看到过,自从家中遭逢剧变,他被师父带走困在山谷中后便再没瞧见了。乍一看倒有两分欣喜,他站在屋檐下禁不住伸手接住几片飘落的雪花。
余光中瞥见一抹红色,他顺着那抹红色看过去,只见曦和公主站在雪停后的院子中,披着红得艳丽的披风,头发没有梳成妇人的发髻,而是轻柔地散落在肩头,沾了几片树上被风吹落的结晶。
他以为女子见到美丽的雪景该是欢喜的,走近了才发现他想错了。曦和公主一点没有露出高兴的模样,望着远处的天空有些愁眉不展。迟疑片刻,叶述才问:“公主为何不悦?难道是嫌雪景不够美?”
宁夏鼻子灵敏,耳朵同样灵得很。在叶述靠近时她就听见了对方踩到雪地里枯枝发出的声响,故而没有回头。听见那句问话,也只是摇头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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