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不做官了,陈尚书以前攒下的家底不薄,他带着妻儿一走,不是便宜了府里的姨娘与庶子庶女么?
陈家这位嫡长子可不是蠢人,相反的,他太看得清局势了。新帝摆明不喜陈家,留在陈家能够有什么前途?况且陈尚书对他这个原配留下来的孩子从未给过几分关爱与好脸色,把一腔疼惜都给了他继母生下的儿子,自己这个做大哥的倒成了陈府里的透明人,出门都被人看轻。
没有享受过陈府带来的荣耀与光环,他凭什么要受陈府的连累?分家一举是表明自己的立场与决心,希望新帝将他与陈家割裂开来。他已经考取了举人,不想自己的仕途还没开始就半道夭折。
嫡长子执意分家的事让陈尚书气得不轻,急火攻心之下抽了过去。他本来安慰自己小儿子废了没办法,好在他原配留下的嫡长子争气,二十六七就是举人了,日后肯定前途无量。将陈府交到对方手上,他也能稍稍放心。
一心想靠嫡长子振兴陈家,陈尚书却忘了自己以前是怎么待这个孩子的。对方分家搬了出去,他不思悔过,倒在责怪这个儿子无情无义。钻牛角尖之下,把自个儿给气病了。
他这回抽过去过了三天才醒过来,一睁眼看到通房、小妾守在床前,继子继女满脸的担忧。刚想开口说话,一张嘴只能发出啊啊呀呀这般含糊不清的声音,身体也没了知觉,不受自己的控制。
他拼命睁着眼睛看着守在自己床前的人,想抬起手却连手指头都动不了,惊慌间听庶子问:“爹真的瘫痪了,不能再治好?”
“大夫说治不好了,好生将养着或许还能活得久一点。”说话的是陈尚书最为宠爱的小妾刘姨娘,她嫌弃地往床上看了一眼,叹气道:“要死也不死个干净,这弄成这样还得让人伺候着。”
“伺候他做什么?反正他现在又说不出话,找个下人看着就行了,咱们该干什么还干什么。”陈尚书年纪最长的庶子琢磨了下,小声叮嘱:“让人把这消息通知给大哥知道,不过父亲得养在我们这边,陈府的东西也得归我们。”
不是他们想养着陈尚书,只是陈尚书未死,照理来说陈府的管家权还是在他手里的。要是让嫡出的大哥把人接走了,他们这群庶出子女与姨娘拿什么理由来接管陈府?所以这人只能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最妥当的。
搬出去的嫡长子压根就看不上陈府这点东西,故意没点破他们的心思,上门看望了瘫痪在床的陈尚书一趟,没待多久就走了。陈尚书眼里含着泪,瞧着大儿子决绝离开的背影,此刻方才知道后悔。
要是他没有在原配发妻刚离世的时候就娶了续弦,后又偏宠小儿子陈昭行,对这个失了母亲的嫡长子不闻不问就好了。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
这群庶出子女守不住家业,成天出去挥霍,没用许久就把陈府败了个精光,连陈家居住的大宅子都卖了出去。陈尚书瘫在床上咿咿呀呀的,脸上老泪纵横。
在府宅被催债的人收走后,他与陈府的其他人都被赶了出来,住到了一间破破烂烂的院子中。他被关在房里出不去,偶尔清醒时能够听到隔壁传来暧昧的喘息声。
他那几个或貌美或风韵犹存的小妾与通房跑的跑,留下来的也不是为了照顾他,勾搭了邻家的汉子风流快活。庶出子女一个都没来看过他,想来他们过得也不会有多好。
不举的秘密被揭穿后,消失了一段时间的陈昭行被发现在青楼现了行踪,还用锥子刺死了一个青楼女子。
府衙接到报案立马派人去了现场,将陈昭行捉了回来。这捉人不难,案情也简洁明了,府衙主官硬是不知该怎么判才合适。
听目睹这件事的人说那名青楼女子与陈昭行发生了一些口角,让他没钱就不要来嫖/妓。来了又拿不出钱,脱了衣服那玩意儿又用不了,简直浪费时间与精力。
许是被刺激到了,陈昭行抢过凿冰用的锥子就往女子身上捅,连着捅了好几下,那女子当场就毙了命。
按照律令杀人偿命,府衙捉到人就该投入大牢,待签字画押后等待秋后问斩。只是府衙主官有些犹疑,毕竟这陈昭行与一般人不一样,与陛下做了几年夫妻。尽管现在是被休了,谁知道陛下会不会看在往日的情面上网开一面。
纠结了大半天,府衙官决定写个折子递上去,问问陛下该如何处理才合适。他才要提笔,就听属下报告舒叶将军来了,连忙整理了衣袍出门去迎接。
这舒叶将军是陛下跟前的红人,他这小官可得罪不起,迎上去后语态恭顺,问他为何而来。
化名为舒叶的叶述坐在府衙的前厅喝了一盏茶,眼皮微掀:“倒也没什么事,就是听说大人最近在办一桩发生在青楼的案子,我刚好有些兴趣,就来看看。”
拿不准叶述是什么意思,府衙主官据实以告:“的确是这样。此案人赃并获,案情并不复杂,就是有些难处理,正想请示陛下。”
“既然人赃并获,审理清楚后按照律例行事便是。”叶述将手中的茶盏轻放在桌边,意有所指:“陛下日理万机,国事繁忙,岂有空闲的工夫管这点小事?若人人都为了这些芝麻绿豆的事去请示,陛下就算有三头六臂也管理不过来。咱们做臣子的,当为陛下分忧才是,大人你说是不是?”
“这,将军说的在理,是下官愚钝了。”府衙主官连连称是,送走了这位少年将军,就将这桩案子照律令判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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