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困住了。
整个地方是封闭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与他一起的还有几个年轻的男女。
这对张起灵来说不是最糟糕的事,钉死的门窗并非没有破开的方法,糟糕的是,他发现在暗地里,有眼睛在盯着他们。
这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他不知道对方的强弱,也不知道这栋房子的外部环境,强攻不是智者所为。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也就罢了,以他的身手,未必不能在敌人的围攻中逃出去,但与他困在一处的毕竟还有几个身手不好的男女。
张起灵不能罔顾他们的性命。
于是张起灵在疗养院停留了下来,他可以相当好地适应这种局困在一处的生活,在陈文锦他们焦虑自救的时候,张起灵开始梳理自己的记忆。
在醒来的一瞬间,张起灵捕捉到了自己潜意识中的情感波动,非常微弱,但他意识到了。
张起灵有点感喟于自己强大的理性,继而开始回忆他醒来时在想什么。
他想看到一张脸。
张起灵回忆着他醒来时的画面,总有一种似曾相识感,也许是在他失去的记忆里经历过这样的苏醒,也许是他幻想出来的,总而言之,他在那一瞬间以为,他醒来的时候可以看到一张脸。
很难去勾勒出这张脸是什么模样,只是他认真观察了与他一起困在疗养院的所有人,他们都没有那样一张脸。
随着在疗养院生活的时间越来越长,张起灵时常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有些场景仿佛自己是经历过的,比如陈文锦在叫他吃饭的时候,齐羽在与他说话的时候。
从陈文锦口中,他确认了这是自己第一次与陈文锦、齐羽等人合作,也是他们第一次有这样的集体生活,因此带给张起灵似曾相识感的,不是他们这几个人,而是这样的生活画面。
张起灵想,他应该是曾经与人共同生活过的。随着这个念头的萌生,他赫然发现,记忆中的那张脸有了形象的轮廓。张起灵由此产生了一个判断,那张脸的主人,就是与他共同生活过的人。
那个人似乎与齐羽和陈文锦有几分性格上的相似,他有些话多、闹腾,有时候还有点幼稚,但遇到大事的时候,他又有如陈文锦一样沉稳的一面。
这是第一个出现在记忆中的人,张起灵想,自己应该记录下来的。
因此张起灵找了一张纸,事无巨细地写下了自己的所思所想,又恍然觉得这样详细地诉诸笔端,有招惹麻烦的可能。他仔细思索,又想不出在此情此景下记录这样一个人会有什么麻烦,只因为有这个念头,便撕掉了已经写好的纸,又用一张,略掉了许多细节,只写了个大概。
可能是因为后面的记忆与笔记上的内容没什么关系,许多细节上的东西张起灵就想不起来了,总而言之,他被人从疗养院弄出去了。他没有忘记带上那张纸,这是他为数不多回忆起的内容。
再次遇到顾然仍是在广西。
张起灵离开格尔木之后就去了广西,在他的记忆中,广西有一幢张家古楼,那里可以解答他的许多疑惑。
还没有进山,在十万大山附近的一个小镇上,他遇到了一个人,那个人正在街边的摊子上吃饭。
张起灵不记得这个人,但在他看到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这个人有着他记忆中的那张脸。
他不禁停下了脚步,盯着那个人看,他的警觉性似乎很好,三秒之后,就发现了张起灵的目光,对他招了招手。
张起灵迟疑了片刻,他应该与这人是很熟络的,只是自己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他难免有几分局促。
那人好像没有意识到他已经失忆了,直接问道:“吃饭没?”
张起灵摇头,那人也没问他吃什么,就直接给他要了一碗粉。张起灵倒是无所谓,反正他什么都吃。
“老张,你今天怎么这么哑巴,话都不说一句。”那人撇了撇嘴,托着下巴看着他,很快便神色一变,皱了皱眉头说,“几年不见,你还真又把我给忘了。”
张起灵这才开口——他不知该如何对一个应当是与他很熟悉、关系很好的人说出他失忆的事,以他对寻常人感情的揣摩,这大概是一件很让人伤心的事,因此他只能等对方先发现。
“你是谁?”
“我叫顾然。”顾然笑了笑,正巧老板端着粉走过来了,“先吃饭,填饱了肚子再找个地方叙旧。”
张起灵点头,他一眼就能看出来,顾然这人看着斯文漂亮,却是个十足的练家子,身手大概与他相当,面上的无害只是他的伪装,实际绝对不是普通人,确实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叙旧。
吃完粉后,顾然付了账,张起灵没说话,他身无分文。随后,顾然带他去了小镇角落里的一间小房子。
地理位置很偏僻,小镇只有两条主街,这间房子在街的尽头,再往前走就要进山了。
顾然给他倒了杯水,这是在张起灵记忆中经常出现的场景,在疗养院那些记忆中的身影活过来了,有了完整的形象。
“你还记得多少?”顾然开门见山。
张起灵摇头,他的许多记忆都是碎片化的,根本串不起一条完整的线索,也无从谈起自己还记得多少。
“我对你的事知道不多,每次遇到要么是我救你,要么是你救我的,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跟现在差不多,不过是在斗里。”顾然笑了笑,“从我的嘴里讲出来的事情,不如你自己去看看来得真实,我一直觉得你的警惕心很强,大概也不会相信我说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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