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轩垂眸瞄了一眼信件上的内容,旋即走到了对面坐下,他看起来倒没有多么惊讶:“就在今天早些时候,知县大人也收到了一封京中来信,起先他在读信的时候是唉声叹气的, 没多久便将这封信交予我, 并叮嘱我在你看完信之后务必把你带过去见他。”
“想来, 尉迟一族在京中也不太平。之前你不还推测小小世子的身亡与眼下京中的局势有关系吗?会不会尉迟小王爷发现了什么,想让你这个验过小小世子尸首的仵作进京去作证?”
付绵绵闻言眸光微闪:“要是因为此事,那你这个查案的县尉又岂能逃掉?”
顾轩显然也赞同这个想法,沉默了几秒后再次开了口:“那便只剩下一种可能了,会不会尉迟府上又有旁人身亡,而你毕竟是帮助世子和世子妃查明了小小世子死亡的真相,所以他们就想到了你?”
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性,可付绵绵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京中优秀的仵作不知凡几,世子妃又怎会忽然想到远在青河县城的她。
最终二人还是决定遵循了汪知县的意愿,一起从大杂院出发去了县衙。
汪知县的态度还算殷勤,只是依然不肯透露世子妃究竟为何会给付绵绵来信,不过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劝说她今早入京,能得到尉迟府的抬举是她这个乡野仵作的福气,可别不识好歹。
付绵绵同他打了半天的太极也没能套出半点有用的信息,不由得怀疑其实这货也并不知晓尉迟府的意思,就是好不容易攀上了贵人,努力的摇着尾巴献殷勤罢了。
她不由得陷入了沉思当中,顾轩在旁沉默半晌,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和迟疑,上前两步冲着汪知县拱了拱手,开口道:“前往京城路途遥远,付仵作一人前行怕是不太妥当,卑职愿护送其直至入京。”
汪知县摆了摆手:“尉迟府派了护卫来送信,哪里还用得上……”
话说到一半,他却忽然停了住,隐蔽的打量了一番付绵绵的神色后又瞬间改了口:“如此也好,我这边刚好寻了一件稀罕的墨玉砚台,你将东西安然送到小王爷手上后,再替我好好表达一番感激之情。”
至于感激的是什么,谁又知道。
他已经窝在这贫瘠的青河县太久了,好不容易挨到了京中贵人的边儿,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攀关系,一副钻营的嘴脸展现的淋漓尽致。
墨玉砚台对他来说或许是稀罕物儿,可人家尉迟府的世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就连赏给仵作都是三千两白银这般阔绰,岂能被他这一方砚台就收买了?
当然了,这些话顾轩并未说出口,只是在汪知县那满意的神情下,恭敬的应了下来。
至此,这件事仿佛就这般尘埃落定了,付绵绵在一边也并未提出任何意义。在她看来,这京城早晚都要去的,是和柳青山的人去还是和尉迟府的人去,没有半点差别。
只是她还是很高兴这一路上能有顾轩的陪伴,对方虽然自小在大杂院长大,但周身的气度却很令人舒适,且武功高强又心细如发,是个难得的好伙伴。
于是在第二日一早,汪知县就在县衙门外亲自送别了付绵绵、顾轩及那名尉迟府的护卫,三人各骑一匹马,很快就冲出了青河县城的城门,只在不算宽阔的官路上留下了一溜儿的灰尘。
即使青河县距离京中的路途不算特别艰苦,但怎么都要走上一个来月,那尉迟府的护卫为人沉默寡言,只有在催促二人赶路的时候才会出声,整个人显得冰冷又疏离。
从他的身上,付绵绵能够隐约瞧出尉迟府主人们的焦急,看来此番前去还真要多加小心,所涉之事必定凶险万分。
三人只顾埋头赶路,起先的几日付绵绵还有心思欣赏一下越接近北方就越荒凉的冬景,亦或是与顾轩天南海北的闲聊上几句。但随着那护卫身上的紧张感逐日加深,他们就只能尽量追上对方的节奏,一天下来约莫有十个时辰都是在马背上的。
尉迟府护卫kua下的乃是纯种的战马,鬃毛柔顺,四肢健壮有力,只需要补给充足就能日行千里。
可付绵绵和顾轩的马却是县衙中的老弱病残,在路程行至一多半儿的时候就在临近京城的一个小镇上支撑不住了,双双断了气。那护卫见状二话不说掏钱又买了两匹还算可以的马,并且看着面目疲惫的二人难得说了一句与赶路无关的话。
“付仵作尽管放心,您二位这苦不白吃,繁华的京城自是要比小小的青河县好上千倍、万倍,您只要能把主子伺候明白了,便是享不尽的富贵荣华。”
原本出发之前主家就叮嘱他,若是这个仵作拒绝,必要时可以许下重金利诱。他不大明白主家为何如此看重一个乡野仵作,但也并不妨碍他尽职尽责。
对于尉迟府的允诺,付绵绵背地里不屑的撇了撇嘴,要不是柳青山现在在朝廷上混的风生水起,她想要同对方断绝关系势必要借一些贵人的力,还真未必想要来掺和这些权贵人家的腌臜事儿。
万一命都没了,要再多的银钱又有何用?
她这番灵动的表情被旁边正在安抚马匹的顾轩尽收眼底,不由得失笑的摇了摇头,同时心底也有些讶异。出发之前他都做好给对方花大价钱雇佣马车的准备了,万没有想到那副纤细娇小的身躯里,竟还蕴藏着如此雄厚的意志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