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舒兰与提前享受了阖府上下的尊重,连毅亲王的小妹妹见到她时都每每乖巧了几分,毕竟大家都说,嫂嫂可比哥哥难对付。
舒兰与不是来玩宅斗的,否则一定会感叹:被独宠是多么空虚,又是多么寂寞!
而现在,走事业线“准王妃”可是一点儿也不寂寞,反倒忙得原地起飞。她刚刚和叶清瞻找到可以干一干的事情,“尚女官已经康复”的消息就传回了京城,峄城公主那小崽子居然去求了父皇,让父皇把她的阿婉讨回来!
公主小可爱能有什么坏心眼呢?公主只是不知道,阿婉和她的皇叔谈了恋爱!
舒兰与气郁,满心不愿意,可这年头,一对未婚男女私下有情,是不能提到台面上来当理由的,只好答应回京。
倒是能尽量拖延几天,于是她想在这几天里,把能办的事情都办完。
发展生产力有苏流光和鹿鸣操心,他们一个能找到最急需的好东西,一个能找到让一件好东西变成无数个好东西的办法,实乃天造地设的默契搭档。
可苏流光也有做不了的。譬如鹿鸣拿出的抗敏药,她就无法复制,洗衣液,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调配。换言之,但凡现下不应该能做出来的东西,苏流光都做不到。
所以,他们两个并不能让生产力迅速发展到现代水平,一切都还是得从现有的基础上出发,慢慢来。既然如此,无论是搞好公共卫生,避免发生瘟疫,还是开展基础教育,提高人民素质,都是现时应当去做,也必须去做的事情。
叶清瞻想得明白,也已然着手推动这些事情,但想一蹴而就,却是不能的。
其一,是如今的百姓们不大讲卫生。洗头洗澡做不到,刷牙洗脸也做不到,就连只喝热水都做不到。
叶清瞻很可以下一道命令,叫他们必须喝煮熟过的水,搞好个人卫生,定期翻晒衣被,也可以命令各州,将下属乡镇所有地近村社的淤泥塘淘清或填平,可下令之后总得有人督导,否则哪里有人愿意行这些麻烦事?
但督导的人从哪儿来?要现下的官员们做事,总要先拿钱财开道的。
要用钱的地方还不止是这一处!先前官府征役做工,他总是愿意给民夫们一些报酬,至少要叫他们吃些好的,因此民夫们也很乐意参加劳动。可现在他不能做这个事儿,官府的银子有章程,不能乱动,他自己的银子,也不能总拿来填坑!
这就是第二桩大事了——他还要搞教育呢。
教育这事儿,尤其是扫盲教育,那是比什么红粉头的闺房都烧钱的销金窟啊。
先前他觉得,不过是给百姓们印些书,先从二十岁以下的人开始教起,不消教得多么好,只要识字、会算数,懂点儿基本的常识就是了。但着人去衙门搬来了这些年四州的人丁册子,他才大吃一惊。
要教近一百万人读书识字,书从哪儿来?教书的又从哪儿来?
桩桩件件,都叫人头疼。
这些事,若是皇帝去做,自然可以安排三省六部衮衮诸公拿出个法子来,朝堂上计议几次,定个章程发下去,各地官府参办,做不成的被朝廷考核,挂个无能的牌牌,下一个任期找个冷板凳苦熬。恫吓之下,断然没有做不成的事情。
可毅亲王不是皇帝,他虽是这四州的最高行政长官,手下到底没有能策划一项大工程,并跟踪落实到底的一套人才。
什么点子都得自己想,主意都得自己拿。舒兰与在他身边,两个人天天对着这些事情喝浓茶揪头发,好歹能商量个章程出来。若是她走了,叶清瞻一个人该多么辛苦!
先前不觉得,如今倒是心疼了。
她拿着官吏们送来的四州水文地形资料,凭借仅余的高中地理知识,偷偷熬了个夜,写了填平居民点附近的臭水坑,再不然就将它引入活水河的计划书。还加上一条意见:为什么不请几个看着仙风道骨的老道——或者别的什么老高人——去四处走动,疯狂安利百姓天天喝热水、多洗手呢?官府说话或许没有用,但大仙说话,谁敢不听?
就算是虚拟的时空,到底也是有背景的。此间的百姓,应当也会和真实世界中的华夏儿女一般,酷爱种菜和养生吧?
还有那给百姓扫盲的事儿,现下识字的教材是有的,小孩儿们开蒙的书,发给成人读读也是一样。若是印书的钱不大够,那就先教年轻的,若是还不够,就先教城镇里的,尤其是工坊中的匠人们,他们必须得学!
最初的技术革命,就来自于观察生产和生活的经验,但要将这种经验拿出来“提纯”,需要一些能思考的大脑。识字至少是有益的刺激嘛。
只有先生难找,她很想在这事儿上拿出个办法来。
还真叫她想到了!
如今生员们读书,不是总爱说个为天下为百姓、至不济也是为君父读书么?大话都说了,事儿还能不干吗——安排这帮要考科举的去教二十五岁以下的百姓读书,每人分他一百个孩童少年!教到每个学生都能认识一千个大字儿,便准他去考科举。
若是教百姓读书都做不到,今后便是考中了官,又岂有代天牧民、教化百姓的本事?
不如不要浪费时间了,回家种地去吧。
她点着灯写了一夜,生怕自己明日见到叶清瞻时漏掉了什么。只要离开泽州,再想见他一面,不说千难万难,总归是不如现下方便妥帖了,她多希望能把所有的话都说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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