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别之际,她眼带泪花,委屈又生气地跺脚,“又不能陪我……只送一只发簪便想打发我了?”
谢殊无奈地同她解释,可不知哪句说得不对,竟引得她更加生气。
她拂袖,推开那檀木礼盒。可发簪却不慎飞落到地上,磕破了一个角。
“叮——”
尹翩翩顿了顿,眼中悔意顿生,面上却是倔强得不服输,“明明答应了我,今年生日会陪着我过的,你却要同顾师妹他们去秘境——你说,这是什么道理!”
“是师尊的命令……”
“又是师尊!你总拿这个作借口,总不顾我的感受。”尹翩翩眼圈彻底红了,泪水无声滚落,却生硬地别开脸去。
“你去吧。反正在你心里,我总没有旁的东西重要。”
谢殊喉结微动,想说些什么,却又知无论如何这回也只能让她先伤心了。与其在这里说些不痛不痒的解释的话,不如想想怎么弥补。
师尊让他们几个去秘境斩杀作恶的大妖,限期十日。如果他能快些完成任务,快些回来,便能腾出时间去人界找她了。
然而没有把握的事他一向不会说出口,怕她失望,更怕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强,没法达成她的愿望。
于是谢殊只是默默捡起簪子,什么也没说。
尹翩翩的声音带着幽怨,“听说那顾师妹人长得美,修为却不如何,师兄这回去,可得好好照顾她了。”
言语之间并不客气,话里话外都透出一股讽刺的酸意。然而谢殊知道这并非她本意,只是失望与盛怒之下难免迁怒。
他拉过她的手,将簪子郑重放回她手心。
“我答应你,一定会来找你。”
只这么一句话,尹翩翩的心便软了许多。然而她还是顾自撇开脸,不去看他,也不搭理他。
泪痕挂在脸上,她胡乱擦了擦,故意冷淡道:“不必了,你还是陪着顾师妹吧。”
谢殊知道她又在说违心的话,无声叹了口气,上前拥住她,“哪个顾师妹?我只有你一个师妹。”
“骗人。”
“不骗你。”
簪子被摔过,本已不完美,后来谢殊又送了她许多新簪子,却都不及这一只得她宠爱。她日日戴在头上,后来还指着那残缺的一角大义凛然道:“这是师兄亏欠我的证据!”
每每她说这种话,谢殊都觉得她可爱极了。
骄纵又任性,天下也只有小师妹如此。
而如今,簪子的主人却如惊弓之鸟,用那种陌生又忌惮的目光打量他。谢殊没来由心里一阵刺痛,伸手握住了那只簪子的尖端。
意料之外,簪子像是知道他是曾经的主人,并未发动攻击。
尹翩翩震惊又困惑地瞪着他,“你做什么?”
两个人分别握着簪子的两端,像是对峙。然而谢殊并不想和翩翩对峙,更没想到她半点都记不起他来。难道在她的梦中,他不配占有一席之地?难道她的心结,半点也与他无关?
谢殊稍一用力,将尹翩翩搂进了怀里。
尹翩翩自是奋力挣扎,觉得这鬼差来得莫名其妙,一句话都不说就要抢她的簪子,现下还这般对她,实在可气可恨。
不就是看女鬼好欺负么?她用手肘狠狠撞了下他左侧肋骨,“放开我,你这混蛋!”
混蛋?她这是哪里学来的古怪词汇?谢殊还来不及深想,便被她用簪子刺啦一声划过了手臂。他如今没有魔气护体,就算这簪子不发挥应有的杀招,本身也极具杀伤力了。
顿时,鲜血浸透了衣袍。
尹翩翩脸色发白,却狠下心拔出了簪子,“残害地府官员,你们又有由头来抓我了吧?可我只是失去记忆,不是你们说的什么奸细!你们能不能放过我?”
她紧紧握着簪子,就好像那是她唯一的依靠。
谢殊想起刚见到的时候她称呼自己为“鬼差”,再联想现下这番话,便知她不仅是不记得自己了,还将自己误认成了阴曹公差。
那她呢?她认为自己是一只鬼?
谢殊蹙了蹙眉,还未来得及开口问清缘由,便见一黑一白两人倏地出现在太平间门口,阴森森开口,“小鬼,你竟躲到这里。”
尹翩翩听见这声音,顿时毛骨悚然,本能就要跑。
可同时,一股诡异的感觉涌上心头。她看了眼立在原地摁着手臂伤口的谢殊,发觉他目光深深,仿佛透着无尽心绪。
“咦,你是谁?”黑无常看见谢殊,眉头很快拧成结,“又一个不属于这里的人。”
“那正好,两个一起处理了!”白无常语气干脆,没有丝毫犹豫便大迈步过来。
尹翩翩心中警铃大作,她再清楚不过,在这些鬼差大人面前,他们是毫无还手之力的。想不到刚才竟错认了,还……还捅了他一下。
她顿时后悔,逃跑途中不禁伸腿勾了一下,抓起谢殊的衣袖就跑。
鬼都是能飘的,带着飞应该不重。她本以为谢殊也是和自己一样的孤魂野鬼,谁知竟是怎么也拉扯不动。尹翩翩急了,“我在救你!”
谢殊却反手护住她,将她掩在怀中,冷然站在原地,“两位鬼差,这是要做什么?”
“异世界的叛逃之人,还敢出言不逊!”白无常是个暴脾气,当即扬起一阵威势滔天的阴风。周遭场景顿时变了,不再是医院的太平间,而是燃着九幽地狱之火的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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