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誉起身下了马车,甩给苏陌一个漂亮的后脑勺。苏陌被清凉的薄荷水给噎到了。
从湘南往京师,向北取道两江,再沿水路进京,是最便捷的路径,可景帝却往东南取道临川。临川往东便是东山王的地盘,看这路线,大有要跟东山王大干一场的意思。
苏陌心中惴惴,“会打起来吗?”私心里,她觉得这些藩王还是应该像她的父亲一样拱手投降比较妥当,为了一己之私,发动战乱,致使哀鸿遍野民不聊生,于国于民怎么看都没有好处。
苏誉看了她一眼,对她的杞人忧天恍若未闻,只淡淡说道:“你有三天没沐浴了。”
苏陌隐隐地从他的口气里嗅出一股子嫌弃味道。她下意识地张大鼻孔,嗅了嗅流动的气息,的确有一股熏人的汗味,但她很肯定,那绝对是外面骑马的侍卫的,跟她苏陌毫无关系。
“你觉得会打起来吗?”
苏誉的脸颊明显僵了一下,随即缓和,回道:“这不是你我该关心的事情。”他们只是质子,没有干涉朝政的权力。而显然景帝是会荡平所有藩王辖地,以振皇威。
兄弟俩的谈话刚开始便结束了。白日同乘,夜晚同帐,并没有让他们的关系缓和多少。连监视的侍卫每天对景帝的禀报都找不到说辞。
第五日,二十万大军由景帝赵毅带领直取东山腹地,剩余数百军士留守河口,等待赵毅归来。河口之地依山傍水,即便是这炎炎夏日也带着一股清凉劲儿。
终于安顿下来的苏陌,好不容易睡了个安稳觉,却在凌晨时分突然惊醒。
睁眼一看,帐中只剩她一人,她静静地在黑暗中等了约莫一刻钟,也不见苏誉回来——这厮该不会是逃跑了吧?苏誉若跑了,她的小命也保不住。
苏陌摸索着起身,刚掀开门帘,一股热气突然将她裹住,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顺势一捞,便扛了人隐入账外草丛中。
苏陌被仰面按在草丛里,月色星光盛满双眼,怒目圆睁,瞪着无动于衷的苏誉。
苏誉依然没放开手,看苏陌还在挣扎,手按住了她胸口,那一刹那,苏陌身子僵了一下,苏誉却完全没感觉,继续按住她,还警告道:“我们中埋伏了。”看苏陌真的不动了,才松开爪子。
苏陌翻了个身,将那隐秘之处挡住,心里有些郁闷。
苏陌还来不及纠结是自己真的太小还是苏誉反应太过迟钝,就见几点流火从远处激射而来,直直地落在他们的帐篷之上,风助火势,轰然一声,火光大盛。
接着就是一片喊杀声,苏陌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几乎把脑袋埋进土里,高度的紧张感,让她没来得及注意到有一只手正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背。
打斗声越来越近,似乎对方就是冲着这个营帐来的。单刀直入,目标明确。苏陌不知道对方是谁,又来了多少人,只听得这边节节败退,根本不是对方的敌手。
“将军,没人!”
“找!他们跑不远!”
苏陌手中突然一凉,一把匕首被塞入手心,耳边传来热气,“我把他们引开,你往西南方向跑。”
苏陌一把抓住苏誉欲脱离的手,苏誉轻轻拍了拍,难得透出一丝温柔,“别怕,那边一定有援军。”
“苏誉……”
“放心,我不会有事。”
“我是想问,西南方向是哪边?”她就从来分不清东南西北好吧。
苏誉贼亮的眼睛冒出一缕寒气,他僵着手指了指苏陌右侧后方。
有那么一刹那,苏陌觉得,苏誉想揍她。
第九章
事实证明,苏誉高估了苏陌的体能,低估了对手的防备。
苏陌跑出不远,就有人追了上来,追的人还不是用脚走的,而是骑着马。
马蹄声紧跟在身后,哒哒哒哒越来越近。苏陌努力稳住心神,她没时间回头,但单从听觉上来判断,身后只有一个人。
论脚力,她跑不过马匹,论身手,她打不过士兵。她是不懂国事,但也隐约猜到对方就是冲他们兄弟来的。
景帝招降湘南王,以子为质,这对大正的藩王来说,是可以接受的屈从条件。但如果他们这两个质子莫名其妙地死在返京途中,那剩余的几个藩王是战是降变数便大了。
所以,她很清楚,如果逃不过就只有死。要从对方的屠刀下逃生,就她这单薄的小身板,那匹烈马一蹄子就能送她归西。
苏陌一边以曲折的线路逃跑,一边解开腰带,将那柄匕首拴在腰带一端。s型的曲线,对于一匹高头大马来说,并不如她灵活。苏陌瞅准时机,在马头还未完全调转过来时,甩动腰带,直击马上的人。害怕自己手滑将匕首抛丢,她还刻意在手臂上绑了两圈。
理想和现实之间,永远隔着残酷的差距。
苏陌的本意是想将对方刺伤,即便不刺伤,摔下马也够折腾一下了。谁知对方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黑暗中毫无偏差地拽住了腰带的另一端,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一拽,一提,下一刻,她已经被人卡住喉咙,拎到马背上。
“有两下子。”男人冷笑,像看蚂蚁一样看她。
苏陌喉咙几乎被捏断,手脚下意识地开始挣扎,窒息和疼痛让她翻了两个白眼。
就在这时,一只箭矢破空而来,不偏不倚正中男人捏住苏陌喉咙的手臂。苏陌得到喘息之机,眼睛一扫,下一刻手抓起那柄匕首朝着男人的胸口狠狠扎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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