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骥越发惊慌了,按惯例他们去西厢可能性是有,但昨晚徐丹华回来,已经将她侍寝的消息传得人尽皆知,这样庞大的队伍其实更适合给某位娘娘送礼,更彰显皇上的宠爱。
以前给苏陌送的不过是一个食盒之类的小东西,绝对用不上这排场。
李骥犹疑着,终究还是问出了这个可耻的问题,“这些是送去哪里?”
刘德元挑了挑眉头,“大公子起床没?”
李骥眼睛一下亮了,“下官这就去瞧瞧。”
刘德元拉住他,“无妨,别吵着她。皇上说大公子昨晚肯定没睡好。”转头又对一干近卫道:“进去的时候,你们手脚都放轻点。”
近卫队山呼海啸地应了一声“是”,直震得李骥背脊一麻,差点摔雪地上去。
入西厢必经花园中的颐人阁。徐氏一眼就看见了进来的队伍,忍不住惊喜道:“这皇家的排场可真大。”
徐丹华好不容易保住矜持,端庄贤淑地跪在那里,眼中还是泄露出了惊喜和紧张。她为景帝受了那么多罪,差点在南岳军中没熬下来,如今,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看刘德元靠近,徐丹华率先伏地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在众家奴的山呼声中,近卫队很合适宜地从他们面前走过,转入西厢的道……
听见那整齐划一毫无停止还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徐丹华呆了,抬头看过来,只见一干近卫的背影。她一下慌了手脚,爬起来就冲了过去,一把拽住了刘德元。
“刘公公,这是怎么回事?”
刘德元淡淡地拂开她的手,笑道:“是徐姑娘啊,今日皇上给大公子挑选了一点东西送过来,徐姑娘可要去西厢看看吗?”
徐丹华脑子嗡地一下爆炸了,仿佛积压了这几日的怨愤统统泄露了出来,“什么?公公是老糊涂了吗?在冰天雪地里被挑了两日的是我?他窝在京城享福,凭什么送礼给他?”
刘德元依然笑得清淡,“奴才虽老,却不糊涂。”
徐丹华自知失言,面又甚是尴尬。徐氏也跟着过来,还往刘德元手里塞了一张银票赔礼道歉,“公公莫怪,丹华只是有些着急。”
刘德元扫了母女俩一眼,又扫过她们身后的吴齐达,冲近卫队挥挥手,让他们去西厢,这才站到一旁,将银票推还给她们。
“皇上圣明,徐姑娘应该想想自己做过些什么,又做错些什么。”
徐丹华脸一下白了,景帝不可能知道,绝对不可能!
“假的真不了!没有什么能瞒过皇上的眼睛。还望姑娘好自为之不要无端生事。”
徐丹华腿一软,摔在雪地上。徐氏赶紧扶住她,嘴里不忘质问一声,“皇上这是要始乱终弃吗?丹华的清白女儿身给了他,他就这样不闻不问吗?”
本来不喜与妇人计较的刘德元又转过身道:“夫人说话还是应该顾忌一下。徐姑娘如何会进京,冒的什么名,怕是夫人未必就不清楚吧?而这次她侍寝,又是冒的谁的名,她不清楚,给她撑腰的人总该清楚。老奴言尽于此,姑娘听得进就听一句。”说罢,拂袖而去。
刘德元的话说得如此明白,徐丹华最后那一丝侥幸和妄想也随之飞灰湮灭。
相对于颐人阁的隆重,西厢就冷清多了。
小厮在外面玩牌,小丫头在里院堆雪人,吴妈跟晓月正在缝制苏陌过年的衣裳,旁边的炉子还放着一只紫砂锅,小火慢炖着羊肉汤。
刘德元怕吓着人,所以先进了内院,和蔼地冲吴妈道:“夫人应该就是大公子的养母吧?且受老奴一拜。”
于是他这一拜,还是把吴妈吓到了。
晓月代替吴妈将刘德元扶起来,“公公这是作甚?”
刘德元见了礼,小声道:“老奴奉皇上之命送点东西过来。听说夫人要用灵芝,皇上这边叫人挑捡了一大箱子。这边还有些布料,拿给晓月姑娘做衣裳的……”
刘德元不辱使命,轻言细语宣示皇恩浩荡,苏陌重视的家人,一个没少带,这架势倒像是姑爷造访。
苏陌还是被外面的声音吵醒了。迷迷糊糊裹上厚厚的棉衣爬起来,只见自家的地板变成了雪白,踩上去尽是毛茸茸的兽皮。
苏陌愣了一下,又在兽皮上磨蹭了一下脚丫子。
还在铺地的刘大青笑道:“大公子,这可是皇上打猎这么多年,精心挑选出来的兽皮,现在就给你暖脚了。”
苏陌再看了一眼四周更换一新的家具,越发心虚,她默默地坐到暖榻上,视线滑过白玉盆,以及那棵不知道何时已经奄奄一息的朱顶红。
手指在白玉盆上的云凤文上轻轻摩挲,赵毅昨日那话,怕是认真的……
惊惶未定的晓月走进来,看着苏陌,“爷,这到底怎么回事?”
苏陌抬头,一脸苦逼样儿,“月啊,这次爷真要去负荆请罪了,你跟吴妈一定要好好保重!”
晓月:“……”
苏陌思索着如何负荆请罪法子时,徐丹华已经从悲愤中醒悟过来,提了裙摆出门了。
当日她去未央宫侍寝,正是被安王掳走的,虽然后来,又将她塞回了景帝的龙床,但这个名,的确是冒的。
她不知道安王到底有什么计划,安王向她保证过,只要她自己不说,便不会有人知道,但显然,皇上是已经知道了。这是欺君之罪,说不害怕那绝对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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