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盒干干净净,牛乳被舔得净光,可吃它的小东西却不见了。李嘉呆呆愣了一刻,跑哪去了?
玉蟾东升,应是天冷的缘故,夜色里浮上了层蒙蒙寒雾,渗着凄凄凉意。李嘉把围脖往上提了提,遮住吸入寒气的口鼻,一点点沿着路径摸索着前进。托在手里的灯火在风里摇曳得厉害,稍有不慎便要灭了似的。
医术课的教室设在国子监西边的药圃处,李嘉对这里当真一点都不熟,越不熟她找得越心急。一恼之下,撑着两边的椅肘站了起来,双腿尚未站直,膝头抽搐着一阵剧痛袭来,嘶地抽了一声冷气,人重重摔坐回了椅上。
“嘶”夜色里抽气的不止她一个人。
这个时候,这个地点,竟还有会旁人逗留此处?李嘉蹙眉揉着膝盖,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去一探究竟,孰料那人先开口了,声音懒懒的带着丝微醺的醉意:“谁?”
萧和权?李嘉瞬间只想装作从没来过此地,转身就走,轮椅转了几圈,她又停住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有点不大对劲……
萧和权翻过墙落了地,大大松了口气的同时,最后一点气力也在伤口的阵痛下消失殆尽。是他疏忽大意了,饮酒饮得忘形,被人寻到了踪迹。左臂才愈合的刀伤重新被拉了开,伤上加伤,这种情形下若是被人发现……他握紧腰上的剑,不能留活口,剑慢慢拔了出来,而那人也花影下逐渐现身……
“白眼狼?”萧和权脸一黑。
“别动!”李嘉情急之下喊出声。
☆、第4章 肆
银白月色漏过树梢,将萧和权脸上的愕然与衣上的血污照得一清二楚。短暂的惊讶过后,萧和权紧压着臂上的伤口,瞳眸里快速闪过千般情绪,这个时辰她怎么会在这里?
李嘉的眼神一直一瞬不变地锁定在他身上,与其说是对萧小少“这个二愣子为什么半夜不睡觉被砍了一身血,半死不活在这”的好奇不如说是焦虑不安多一点。萧和权稍稍一愣,她这是在担心他?
李嘉凝视着萧和权,终于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唇线轻压,微微弯下腰朝萧和权伸出一只干瘦的手来:“来。”语气既轻又柔,连带着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庞也柔和上许多。
萧和权怔怔地望着她,于是李嘉的手又朝他小小地招了一招。颈根一寸寸泛起淡红,萧和权的内心天人交战:哧,现在知道对小爷示好了?我才不吃你这一套!不过……要是拒绝的话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一点?
挣扎完毕,萧和权别开脸干咳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抬起手臂搭了上去:“咳,其实伤势看起来吓人,没那么重……”
搭搭搭,搭个半天落了个空。萧小少羞恼至极地抬起头,小白眼狼你几个意思啊这是!
李嘉仍执拗地盯着他,眉头皱起苦恼的很,又轻轻柔柔地唤了一声:“来。”生怕惊到了萧和权似的。
萧和权这叫一个气急败坏,正要火大,领口里突然传来一抹冰冷的触感,凉凉的,滑滑的,细细的……顺着他的脖子,慢慢地绕了一圈,不动了。萧和权摸不着头脑地随便摸了一下,这一摸不要紧,刹那萧和权如坠冰窟,脸比鬼还白。
“小白,过来。”李嘉一字一顿,极有耐心地召唤着。
名叫小白的小蛇盘在萧和权的脖子上,听到呼唤昂起首看向李嘉,红玛瑙似的圆瞳忽闪了下,小尾巴一甩,反将身子绕得更紧了些。
一重重冷汗从萧和权的后颈流下,牙齿哆嗦了半天,他屏住气挤出咬牙切齿的一行话:“这是你的蛇?”
李嘉诚实地点点头,找了好半天呢。
“快弄走它啊!”萧和权濒临崩溃,这小白眼狼到底是不是姑娘家!人家姑娘都养小猫小狗,她居然养了一条蛇?!最关键的是,我们的萧小少不怕刀光剑影,不怕猛兽毒虫,单单就怕蛇……
李嘉揉了下隐隐作痛的脑门顶,话憋在喉咙里半晌,眼看萧和权即将抓狂,艰难地一字字道:“小白它,好像,很喜欢你。”
像是为了配合她的话,小白蛇嘶嘶吐着舌,亲昵地舔了舔萧和权的下巴,还蹭了一蹭,光明正大地揩了一把油。
“……”瞬间,萧和权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恶心得他差点把隔夜饭都吐了出去,恨极道:“我不需要一条蛇来喜欢,你快想办法弄走它!”
要是能弄走,我还在这同你废话么?李嘉暗暗朝天翻了个白眼,小白死活赖着萧和权不走,她只能从萧和权下手。两人大眼瞪小眼对视了片刻,李嘉比着手势,试图劝说萧和权:“小白,很乖的。你,不要怕它。”
萧和权双眼发直冷汗淋漓,已经彻底陷入了“葬身蛇口的一百种死法”的癔症里,哪里听得进李嘉的话。
这一晚上说的话都快赶上李嘉一个月来的总和了,说得精疲力尽,最后看萧小少仍沉浸于自己的世界,脾气也上来了,转动轮椅拂袖而去,硬邦邦道:“走了!”
我家小白这么可爱,居然能被它吓成这样,干脆吓死你好了!
萧和权立即清醒了,你走倒把这条死蛇也带走啊!长臂一伸,使劲攥住李嘉轮椅,一鼓作气地凶狠道:“你不能走!你要对我负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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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和权不敢动蛇,李嘉舍不得拉它,最终的解决办法只能是萧小少强撑着仅剩的那点胆气随李嘉回了她的学寝。因为李嘉说小白蛇很喜欢吃牛乳,热了牛乳放在地上,它自己就会主动爬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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