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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娘。”李嘉低低唤了一声。
    妇人仔仔细细将小主人上下观量了一通,露出个舒心的笑容,上前将轮椅朝马车推近了些,将要抱起李嘉上车时,她快速地比了个手势。
    ——“有人跟在附近。”
    ☆、第6章 陆
    李嘉的神色纹丝未动,指尖一动,轻轻划过十二娘的手背,暗示她莫要紧张过度。跟就跟吧,不过是有些人想来探探她的底而已。
    马鞭一声,车轱辘缓慢地转动起来,风从秦淮河刮来,潮湿得发冷。十二娘压住布帘,赶着车拐入川流不息的繁华长街。
    坐在车里,李嘉从小箱子里翻出一件小毛毯团团围在身上,方觉得暖和了些。五指握着膝头慢慢揉着,右手闲不下地从袖里抽出一卷书来。书页泛黄且旧,边边角角毛糙扎手,封皮上用草书所题的名字被磨得近乎看不清了。
    “此书为前梁酷吏所著,专为罗织冤案、扫平异己,乃厚黑中的厚黑。里面更记载了你太老师与我为官一生的所见心得。”那人将书卷交给她时所说的话李嘉记得一字不差:“不论你将来走上哪一条路,必定缺少不了它。若为忠臣,既可自防亦可了解敌手谋划;若为权臣,则助你独霸朝政,权倾朝野。”
    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啊,李嘉抹平卷起的书角,最终将它原样不动地塞回袖中。梁国乃至当今五国的局势她尚未完全了解,她还没有想好自己要选择一条什么样的路走下去。其实吧,真实的原因,是她饿了……
    李嘉有个小小的坏毛病,一饿就无法集中神思,书看不下去,文章也写不了。这个毛病她自己也试图改正过,一次j□j地空着肚子坐在书桌前,结果是饿了多久她发呆发了多久……
    袖子里藏了个早上从饭堂顺来的胡饼,她扳了一小块下来。过了一个早上,面有点硬,咬起来沙沙作响。在她怀里打盹的小白嗅到芝麻香,拱出没睡醒的小脑袋,朝着李嘉手里的胡饼向往地晃了晃,一个迷糊,啪嗒摔在了地板上。
    这一摔摔醒了,小白盘坐起身子,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李嘉。
    “吃货。”李嘉捏了个小边送到小白蛇嘴边。
    哼!人家才不是吃货呢!小白有骨气地甩甩尾巴,高傲地昂起头,吞下了面饼……
    “噔!”马车似撞到了什么硬物,骤然停下。李嘉及时抓住两边车窗,才避免了一头撞出去的悲剧。可怜的是小白,才吞下个面块,猛地来这一下,纠成一团,险些噎成条死蛇。
    李嘉对着急急掀开帘子察看的十二娘摇摇头,表示她没有事。朱雀大街上马蹄急踏,李嘉推开木窗,主街的官道上疾驰来一队禁军开道,阵仗颇大,似是哪位权官皇亲入京了。
    有不少行人马车一同被迫停下,李嘉凝神细听他们的交谈,方得知是武昌节度使回京述职复命了。
    现在这世道节度使在地方的权势极大,各国皇帝对他们一边恨得牙痒痒,一边还要摆出张“爱卿,辛苦你代朕看守边疆”的感动之色。李嘉想一想,做皇帝也怪不容易的,就不怕长此以往心理扭曲吗?
    梁国算是个比较和谐的国家,节度使有权是有权,但对皇帝还算给面子,逢年过节该缴的缴、该贡的贡,没事还回来看看皇帝他老人家。虽然大家心知肚明,名为看实则是中央与地方两边势力在努力沟通,化解些不太愉快的“小问题。”
    ——“喂,今年的税重了,老子的兵马吃不饱啊。”虎目横瞪的某节度使。
    ——“唉,田大帅啊,今年又一批逃难的文士过来了,为了供养他们要花不少银子啊。”非常为难的户部尚书。
    ——“格老子娘的,几个臭儒生能吃几两米?!敢骗老子,信不信老子揍你啊。”
    ——“……舅舅,你敢揍我,我我就告我娘!”哼!别以为你有兵马撑腰!我也有靠山的!
    ——“……”
    现任梁国皇帝每每为之自得的地方,大概就是在他登基到现在,梁国的节镇没有同中央干过一次架。与其他邻国动不动就是“哎呀,我国节镇又造反啦!”“鬼叫什么,年年都打你还没习惯么?!”相比,唔,这应该能够让他名留青史了吧。梁帝沾沾自喜地想,啊,真是有点小激动啊。
    禁军开道?李嘉默默放下帘子,节镇嚣张跋扈已是不争的事实,朝廷却一再示弱,所谓的天家颜面又在何处?没意思,李嘉吃个半饱,掸掸衣上碎屑,将包袱往后推了推,头一倒,预备补个小觉。
    “咦,节度使的车马后面为何还随了一小队人?”议论声从窗缝溜进来。
    李嘉没合上的眼又睁了开,勉力从渐行嘈杂起来的喧闹声中辨别出那两人的对话:“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表姐的二侄子他堂叔在衙门里当差,今日那个有名的‘三升三贬’的常梦庭又被陛下召回来了。”
    ……
    “六郎呀,此番你回金陵,其他我不帮你。但你若凭自己的本事考入仕途,那么有个人你能去找一找他。”苍老的手指站着青色的茶水在棋盘上写了一个人名——常梦庭。
    两队人马很快消失在皇宫方向,拥堵的车马缓慢地疏通流动起来,十二娘打响鞭子,提醒李嘉坐稳了,驱着车往金陵的西市行去。
    节度使队仗的后端,一辆马车忽而停了下来,车厢的木窗拉开一半。
    “公子,你在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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