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衙内磨牙磨得山响——爹啊爹,你还是我的亲爹吗?看得到吃不到,你是要憋死你儿子!
算了,不让他玩女人,他玩男人总行吧?冯衙内眯起眼觑着李去非。他听说了公堂的事,对李去非极之厌恶。区区一个秀才,居然比他堂堂衙内还嚣张。冒充丞相门人,无故敲响鸣冤鼓,哪条都是重罪,冯衙内不明白他爹在犹豫什么,既然那男宠一口咬定此人是假货,就该当堂乱棒打死,没得浪费牢房伙食!
冯衙内越瞧李去非的笑容越不顺眼,他招招手,马上有手下附耳过来。
李去非冷眼看他吩咐了几句,主仆两人一起嘴歪目斜地淫笑,大略也猜到冯衙内想了什么法子折辱她。
她还真是……怕啊……怕她有个万一,赵梓樾之怒,虽不能“伏尸百万,流血千里”,来个“慧星袭月”、“白虹贯日”,“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倒是易如反掌。她要赵梓樾学武,是希望他能保护自己保护她,可不愿他因此以武犯禁,有朝一日背上刺杀朝庭命官的罪名。
那名手下不怀好意地睨了李去非一眼,走进黑暗中。李去非看向洋洋得意地等着看好戏的冯衙内,动了动身体,坐直了,轻声道:“冯衙内。”
“嗯?”冯衙内以为她要求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出来,暗道晚了,本衙内今天非玩死你!
李去非唇角含笑,神态诚恳,款款地道:“据小徒言道,当日衙内‘请’ 小红,呃,许姑娘回府,他曾在许家门前见过衙内。小徒盛赞衙内人品世所罕见(的丑),今日有幸一晤(算我倒霉),果然令人睹之忘忧啊(哭都哭不出来)。”
她这番话出口,冯衙内先是被捧得飘飘然,再听她一口一口“小徒”,终于想起当天遇见那名生平仅见的绝美少年,原来是这酸秀才的徒弟,看着年岁也差不了多少啊……不对!冯衙内生生打个寒颤,赵梓樾显露那招轻功又浮现脑中,飞檐走壁悄无声息,如若伤了这般高手的师傅,他以后夜夜还能睡得安稳?
那名手下正好回来,身后跟了几个牛高马大的囚徒,蓬头垢面衣不蔽体,愈发显得穷凶极恶。手下笑得谄媚,附在冯衙内耳边低语,李去非隐约听到几个不堪入耳的词,几名囚徒向她盯来,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中泛着绿,近乎兽类。
冯衙内也盯着李去非看了许时,脸上神色变幻,忽尔煞气十足,忽尔又惊慌失措。李去非垂下眼眸,沉默以对。
冯衙内内心挣扎,是拿师傅要挟那美貌徒弟,还是怕了那武功高强的徒弟,不动他的师傅?
最后,遗传自冯知府的谨小慎微占了上风,到底美色时时有,小命仅一条。
李去非目送气势汹汹而来的一行人怏怏离去,吁出口长气,只觉背心衣衫尽皆湿透。
黑暗中传来一声轻笑,有人道:“真难得啊,你也有怕的时候。”
李去非绷紧的心弦又是一松,她等的人终于来了。
第十二章 秦辅之
白天在公堂上假扮侍从的朝中新贵马炎正,此刻仍然不像个朝廷命官,黑布从头包到脚,打扮得像闯空门的飞贼。“飞贼”扯下蒙面巾,扬手跟李去非打了个招呼,邀功地道:“师兄,我来救你了。”
李去非却不如他想象中欢欣雀跃,略嫌苍白的脸上看不出半分高兴的神色。她歪了歪头,透过栅栏缝隙细细打量他一番,然后说出一句害他当场倒地的话:“你是谁?”
马炎正飞快爬起身,急惶惶地道:“师兄你不认识我了?我是你师弟炎正,马炎正啊!”
李去非眨了眨眼,又说了句令他再次倒地的话:“我知道,刚才是骗你的。”
倒地的瞬间,上方传来李去非可恶透顶的笑声,这场景熟悉得令马炎正加倍懊恼,居然又上了这女人的恶当,他真是学不乖!
一骨碌爬起来,马炎正一边拍着衣衫上的灰尘,一边忿忿地道;“你简直是不要命了,居然跑到衙门来敲鸣冤鼓,还搬出秦辅之的名头,若不是今天刚好遇到我,我看你怎么收场!”
李去非徐徐收敛笑容,她何尝不知今日行事孟浪,但是……不得不为。
“师弟,”她轻声道:“你先帮我救一个人——”
“免谈。”马炎正断然拒绝,“你自身都难保,莫管他人闲事。”
李去非蹙眉,道:“师弟。”
马炎正与她四目相对,良久,叹息一声。
“我还不清楚你的脾气,冯衙内那点子事早就街知巷闻,白天在公堂上见到你,我就知你定是代人出头。我已经出言警告过冯彰,只要秦辅之在嘉靖府一日,你要救的人就比你安全。”他顿了顿,没好气地道:“秦辅之此刻离你不到五里地,我只能唬住冯彰一时,你该担心的是你自己。”
说完,马炎正下定决心再不理李去非的任何话,一手拔出腰间的匕首,削向门上的锁链。
那匕首端是锋锐无匹,指头粗细的锁链应手即断。李去非“咦”了一声,起身走到近处细看。那匕首不过尺许长,锋尖却透出寸长的淡青色光芒,她微一沉吟,问道:“是‘青芒’?”
“正是。”马炎正大是得意,刚下的决心即刻忘得一干二净,应声道:“前朝铸剑大师欧阳冶的遗作,传说中的神兵‘青芒’。真正吹毛能断、削铁如泥,比这再粗一倍的铁链,也是一削就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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