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去!”
玄灵的喊叫让云晚如梦初醒。
她咬破舌尖,疼痛让她不再受迷雾所控,云晚一记左勾拳落在“掌门”脸上。
掌门在她面前化散成雾,一同打碎的还有身后的幻象。
幻象破灭,即为现实。
雾气消散,云晚发现自己置身于四面封闭的法阵之中。
然后。
她看见了郁无涯。
数根法柱自顶端直传地面,祭台上,郁无涯双膝跪地,从法柱蔓延而出的巨大符链囚困住他的四肢,还有一根直接锁入心脏,金黄色符篆自四面八方把他紧密缠裹。
郁无涯身陷囹圄,在这寂静无声的秘阵里,自喉间发出的喘息凌乱急促,毫无章法。
[春杀雾。]
云晚意识到这三个字出自玄灵之口。
侵之以识海;灭之以灵神,毁其心智,诱其心魔,此为春杀雾。
越为不幸的人;越容易被杀雾入侵。云晚能快速走出春杀雾,一来是心思坚定;二来有玄灵帮助;三来大多数黑暗的记忆都来自这具身体原先的主人,对她的意志力造成不了太大的影响。
春杀雾会侵入识海,勾起人们惨痛的过去。
轻则选择逃避现实,永生囚困在春杀雾编织出来的美好幻境当中;重则深陷心魔,成为堕魔。
显而易见,郁无涯是后者。
他脚底的阵法名曰十诫阵,诫阵会抵挡心魔入体,一旦阵链挣开,郁无涯将彻底入魔。
想必这是他在被春杀雾蛊惑之前,所能做的最后一件事。
[他快入魔了。]玄灵的语气不禁变得严肃。
阵符逐渐暗淡,锁住他四肢的法链难抵魔障,已经折断一根。
他拼命挣扎,越挣扎,法链缠得越紧,很快勒入皮肤,鲜血横流。
云晚尝试性地上前一步。
郁无涯眼睛成为血一般的红色,失去人性,彻底沦为野兽。
云晚驻足,动了恻隐之心:“怎么帮他?”
[只有一个办法,入侵识海,引导他走出魔障。]
玄灵看出她内心的想法,不太赞同:[入侵他人识海是一件险事,心有怨念者,很容易被反噬入魔。]
云晚也知道这个道理。
要是没遇见,她肯定不会管;可是既然被她撞见了,那就做不到坐视不理,毕竟郁无涯被困在这里和她脱不开关系。
郁无涯虽说思维偏执,却也是处处为苍生考虑的正道,比那些道貌岸然之徒好了不知多少倍。
魔界不需要再多出一个堕魔,修真界和百姓们却更想要这样的人来维护秩序。
见她执意,玄灵未在阻拦。
她在云晚面前放出一盏引魂灯,[你要抽出一缕灵识放入到他的识海里,引魂灯会为你指路。在引魂灯熄灭之前,务必带他回来,若不然,你和他都会被困住。]
云晚暗自记牢。
鼓起勇气跪坐在郁无涯面前,闭上双眼,缓缓将一缕灵识抽送至他的识海当中。
探入的一刹那。
识海之门竟掀起狂风巨浪,像是在阻止她的入侵。
她的灵识澄澈纯粹,难以承受这等暴虐,还未来得及逃,竟被郁无涯的灵识反噬过来。
反噬之苦让她浑身绞痛,云晚无法抽离更无法继续侵入,终于忍受不住地大喊一声:“郁无涯,我在救你——!”
伴随着颤音落下,施虐感骤停。
紧接着,云晚就被拽入到一片尘污。
——这是郁无涯的过去,也是郁无涯的心魔。
红月高挂。
妖火将两边茅屋引燃,被妖族追杀的村民就像是陷入泥沼的老鼠,惊恐地四下逃窜。
有小姑娘跌倒在身边,云晚条件反射去搀扶,手指却从她身体里穿过。
她眼睁睁看着妖族尖锐的利齿划破她的脉搏,刚才还在哭喊着的稚嫩孩童化作妖族的腹中餐。
云晚瞳孔震颤,哪怕是在他人的回忆里,也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最为真实的恐惧。
郁无涯在哪里?
云晚回过神,不住在小村庄寻找。
男人,老人,妇孺。
他们接二连三在面前倒下,明明无法触摸,血腥气却无比清晰,云晚不忍多看,找寻好久,终于在一处院落里发现了郁无涯的身影。
见到他的那瞬间云晚就愣住了。
他很小,约莫也就七岁出头。
一身粗布麻衣,瘦小的身板跪于地面,身后是血肉模糊的一对夫妇。
没有意外的话,那应该是郁无涯的双亲。
云晚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走近几步。
他面前的豹妖是云晚一只手就能掐死的程度,然而对年仅五岁的郁无涯来说,却是最为狰狞可恶的存在。
豹妖手上拎着一名女童。
很小,比小妖怪还要小,小姑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大声啼哭着,伸展着双臂不住叫喊——
“哥哥……”
“哥哥,抱抱。”
“哥哥……”
口齿不清,话都说不利落。
云晚看到郁无涯放在膝盖上的小手收紧成拳,丝丝血迹从掌心溢流而出。
郁无涯目光执拗:“我妹妹年幼,你放了她,要吃便吃我罢。”说着,郁无涯拿起柴刀,在手腕上划开一道口子。
伤口深入骨髓,他哼都没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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