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德军的无差别攻击的炮火,这些华工们只能用铁锹,镐头,甚至是拳头还进行反抗。
可就是这样,到头来他们每月收到的薪资,也只有原本承诺的一半。
1921年,当一切结束的时候,只有11万左右的华工回到了中国,除去留在英国和法国的,还有大约2万人杳无音讯。
“奶奶!”虎金源朝老太太问道:“这些照片上的人是……?”
老太太将老头子在床上安置好,朝他们走过来,眯着眼睛去看虎金源指着的照片。
“唉呀。”老太太露出了怀念的目光,指着一张老照片上的人说:“那个时候我还没出生呢。瞧这个人,他是我爸爸。”
说完又指了指在1918年拍摄的照片里,一个看上去就很年轻的男人。
“看到这个小子了没?这就是我们家老头子。他从小就倔,胆子大的很。你们敢相信不?这个时候他才14呢。”
三人不说话,听着老太太充满怀念的声音。他们似乎预料到了这会是一个比悲伤还要悲伤的故事。
老太太已经太久没有遇到可以讲话的人了,好不容易遇到了三个说中文的中国孩子,她一下子就打开了话匣子。
她跟三人讲:“我老头子啊是后面几批去欧洲的,他看先去的人过得好赚得多,就谎报了年龄,他那时候长得高又壮,说自己是18的,竟然也没有人怀疑。才13岁就跑过去了。
18年战争结束了,他跟我爸爸都被留下来打扫战场,清扫地雷。他的手就是那时候被炸掉的。”
1918年14岁,那现在就是107岁。
原来这位老人已经如此高龄了。
三人的目光投向床上的那个小小的,缩成一坨的老人。
此时的他已经看不出来了丝毫照片中的影子。
他是那么的老,老的就像只剩下骨头堆起的架子一样。
“本来那会爸爸要带着他一起坐船回到中国的,可他病的太厉害了。他的手清扫地雷的时候被炸掉了,处理的不好,受了感染,正巧那几年还赶上了欧洲流感肆虐。
他们没办法,爸爸为了我家老头子能活命,只能中途下船去找地方医治,就到了利物浦。
那几年过得苦啊,我们都不会说英文,就有一顿没一顿,做劳工挣的钱全看病了。
后来我出生了,我不知道我妈是谁,我妈生我的时候就死了。我是爸爸跟他轮流养大的。
那个时候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没人教我们英语,也没想着要学英语,大家沟通的都是用中文,还想着日后能回国呢。
可惜直到我爸死了,也没能回去,就我们两个人继续过日子。
又过了好多年,遇上了以前我爸跟他在劳工旅的伙计,那个伙计跟当地人结婚了,就留在了这。他们心善呐,看我们可怜给了我们住的地方。
老头子以前家里是做裁缝的,他做的特好,就托着他那位伙计,帮我们接点小活,我跟着他学学,那段时日也算是攒了点儿积蓄,生活总算有了起色……
再后来我俩有了孩子,日子变得好了,孩子还学会了英语,有了工作和生活。那个时候孩子们还经常催我俩也学英语。他们也不想想我俩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能学会一个新语言。
学不会也没关系,反正啊,家里总是有人会的。
我们的孩子渐渐长大,我们又有了孙子。日子眼瞅着一天一天的好。结果一场该死的流感,又把人给带走了。
这一下子家里,这个家就彻底的碎喽,只剩下了我们两个老不死的和帅帅这个孩子。”
老太太的手颤巍巍地打开抽屉,从抽屉里掏出了一个相册,她翻给三个孩子看:“瞅着没这个就是我们帅帅。”
帅帅是个有着华人面貌的小孩,他有着黄色的皮肤,黑黑的头发,黑黑的眼睛,高高的个子。
相册中满是他的照片,各个年龄段的都有,有他刚学会走路的照片,有他上小学的照片,有他上高中的照片,一直到他上了大学的照片……
大学拍的是毕业典礼那天,地点是在剑桥大学礼堂。他们前两天才去,所以一眼就认出来了。
虎金源说:“奶奶,您孙子是剑桥大学的呀!”
“是啊,10多年前帅帅考上了这里,我们就一起搬了过来,在这住。帅帅聪明哦,学习特别好!”
老太太摸着相册上孙子熟悉了陌生的脸庞,不禁的就流出了两行浊泪。
这张脸呐,她有那么几十年都紧着的不得了。
可现在再看看,虽然觉得有点陌生,想想也是有五六年没再看到过了。
她的神色一瞬间暗淡了下去,整个人仿若都又苍老了几岁。
“帅帅你以前常跟我们说,现在啊中国可好了,新中国成立了,改革开放了,人民的日子都好起来了。经济发展的可快了,本来帅帅还说,等些时候就带我们回国呢……”
老太太说了这么多,说的有些累了,她坐在床边上直喘气儿,眼睛却是发亮。
她太久没有人能说话了,如今再说起这些个往事儿,竟不再像当初那样觉得只是痛苦,反而成了一种别样的回忆。
大概是老了了,年纪大了就是这样,一切就都看淡了。
歇了一会儿,老太太又有了力气,她问眼前的三个孩子:“你们想要什么样的衣服?虽然现做是来不及了,但这里有好几件以前做好的,都崭新着呢,看看有没有你们能穿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