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鲜绿的黄瓜片,横在眼底,湛清然没说什么,但也一直没动。
“学长说,你挺忙的,但在院里是最受欢迎的老师,学生们说你的课比老教授清晰易懂。”叶琛吃饭挑剔,但坐姿笔挺,她是个各方面对自己要求都很严格的人。
湛清然懒散地往后一靠,清清喉咙:“你听他吹。”
叶琛瞄他两眼,这人其实并不谦逊,恩师是学校巨佬他又是得意弟子,前途无限光明,孙老是传闻中上个厕所都能酝酿出五个idea的大咖,手里项目无数,能申请到比中彩票还难的国家自然科学基金,湛清然跟着他,在大课题组,是人人艳羡的对象。
他吃饭快,想点支烟,知道她不喜欢烟味,便打消了这个念头,随意聊了几句她的近况,也没什么表情变化,叶琛看在眼里,假装淡然换了话题:
“什么时候买的房?我以为,你还跟叔叔阿姨住一起。”
这话题乍听寻常,她能想得到的回答,无非就是想要私人空间自己住更自在云云,当然,也有试探的成分在,但意识里是毫无防备的,她来前,早通过李格打听清楚了湛清然的一切:
他在学校日常,或者是出差、参会、做报告;闲暇时也跟三五老同学聚会,回父母家;相过亲,像很多青年男女那样,结果都是无疾而终。
湛清然没什么好隐瞒的,他要了罐啤酒,呷一口:“去年,”说着跟她默契笑了笑,“贷款,你知道咱们这毕竟是宇宙中心。”
叶琛果然笑起来,她也感慨:“我听姑姑聊过,她上学的时候跟同学一起从东门跑到铁道线那块,再折返,回到学校,全程也就不到十里路,房价这些年涨的是离谱。”
她说话不紧不慢,又意味深长看他一眼,心跳得快,说,“你这么急着买,怎么不等评青千,学校就送你一套房了,还能解决配偶工作。”
话里话外,虽带着玩笑语气,但隐藏的那点意思湛清然早就揣摩到了,他笑笑,像是斟酌了片刻,开口道:
“等不及了。”
叶琛愣住,她下意识看了看他碗里那始终没动的黄瓜片,放以前,早被他不嫌弃地吃光了。
她的心便直直地坠了下去。
湛清然平静地望着她,很坦然地说:“我处了个女孩子,还不错,现在住一起,在父母家毕竟不方便。”
叶琛的眼睛几乎是在一瞬间红透,她吃惊地看着他,很显然,这个消息对她来说太突然,但人又不能失态,仓促间,翕动的嘴唇吐出一句违心的话,笑意苦涩:
“是吗?这么快,那恭喜你。”
湛清然也看着她,她所有的反应都落在眼里,目光没停留过久,叶琛已起身,她起得也仓促,碰到桌角,眉头顿时皱起,湛清然跟着起身,站一旁问:
“还好吧?”
眼泪就这么落了下来,她努力想掩饰,在湛清然靠近的刹那,忽然抬起脸:
“你爱上别人了是吗?”
小餐厅的确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她清楚,因此问完这句,快速走出来,阳光刺眼,她却觉得寒意遍体。
湛清然匆忙结账,跟着她出来,转眼间,叶琛已经到马路对面去了,白裙飘飘,及腰的柔顺长发,怎么看,都是个温婉得体的好姑娘。
隔着车流,还有行人,两人已然像两个世界。
湛清然在这头看她,她倒是回了身,毒辣的太阳,真是要把心里那点歉意都给蒸腾没了,他停住脚步,没追上去。
追上去说什么?解释什么?
他刚刚成为别人的丈夫,事实如此。
叶琛见湛清然竟只是站那不动,没有追过来的意思,她心灰意冷,哀哀看他最后一眼,招手拦下出租车,发丝随风摆动了一下,白裙消失,留一地汽车尾气在空气中很快散掉。
回到家时,燕回不在,早吃完饭拿着他的健身卡到本小区健身房运动去了。
垃圾桶里,有她吃的外卖包装盒,那种什么健康减脂餐。
湛清然下午得回学校,躺沙发上,小憩片刻。闹钟还没响,迷糊中嗅到一股热情腾腾的芬芳,有人香汗淋漓地靠近,正在数他睫毛多少根。
他缓缓睁开眼,气得燕回赶紧给捂住,眼皮阖上:“哎,都怪你,我刚数到十五!”
湛清然把她手挪开:“什么十五?”
“我在数你长了几根睫毛,你睫毛好密哦,但还是没我的长,你看我,”她微微眯眼,把脸伸过来,让湛清然看她睫毛,果然长又密,这辈子都没戴假睫毛的机会。
她出了许多汗,没冲澡,准备回来洗,她喜欢家里的浴缸。可嘴巴,红彤彤的,唇形流丽性感,湛清然看着,捏过下巴在上面碰了碰。
浅尝辄止,燕回往后掣了掣:“你喝啤酒了?”
湛清然“嗯”了声,岔开话:“中午怎么吃的?”
燕回一边冲他哼,一边去冰箱里拿西瓜,到厨房稀里哗啦冲一阵,一切两半,插把勺子抱过来了。
“我不会做饭,就只能随便点外卖呀,你一点都不疼爱我。”燕回慵懒往沙发上盘腿一坐,故意挤他,湛清然在她腰后坐起,笑着说,“一身的汗,吹空调还吃冰镇西瓜,你可真能作死。”
他把她手里西瓜拿过,燕回不给,趁势塞他一嘴:“你尝尝,西瓜就这样舀着吃,最好吃了,是不是?超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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