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
皇后道:“两封信运笔太稳反是最大破绽。人四十岁和六十岁写的字多少还是有些区别的。再看这儿笔锋,两相对比就明显了。”
天子点头,“将这两封信拿去给李偲看看吧。”
陈舟与毕新,还有台下的李偲、谢普脸已经彻底白了。他们千算万算的,就是没想到赵衢孝母至此,竟将生母多年家书随身携带。
他们诱骗王氏的时机很好。王氏小儿笨拙,今年才考中进士。因名次不好,赵衢便帮他周旋,让他去了江南丰腴之地为官。而赵衢的两个儿子皆在外求学,还不知家中发生了什么事。
如此,赵衢被关大理寺,家中皆妇孺小儿,真正能办事出主意的人没有。又加之天子不许人探望赵衢,这便给了他们诱骗王氏的机会。
子不教,父之过。若“不过”之父母以死谢罪,陛下必会动容,饶过其子。罢官免不了,但起码不会被流放。
王氏爱子过甚,竟真信了。再加上身边仆人心思不定,以为赵家要倒,怕被一起流放,许了些许承诺后,便轻轻松松将王氏留给儿子的遗书换掉了。
而后他们又用差不多的借口诱骗了周玉兰。这样,便能将事情搞最大,引起朝野上下的风波,让叩阙的理由更足!只是他们更没算到的是,左玉竟是如此得民心,哪怕用了这法子,引起的风波竟又很快随着她被押解入宫给压下去了!
现在想来,天子会让她坐笼车根本就是故意的!就是为了引起百姓对她的同情!毕竟,她减租,打赵衢一事也是吸引了诸多拥趸!这些泥腿子最没脑子,很容易被煽动。
左玉望着毕新等人,心里冷笑。
在儒家文化里,普通人对于为上者的道德要求是极高的。尚书里都说的明明白白了,天子是老天任命的又怎么样?要是失德就滚蛋!
自己写的诸公之事以及各种文章揭开了这些官老爷最恶心的一面,让百姓对他们有了怀疑。
因此即便王氏之事能令舆论有所变化,但只要自己一旦身陷囹圄,民众又会马上脑补,自己是被害了。因为,在这场战役的最初,自己的人设就是站在百姓一边的道德捍卫者,而他们是加害捍卫者的失德者!
公审现场诡异的沉默了。久久后,天子才问道:“李偲,毕新,你们可有话说?”
“陛下,此事不能只听赵衢一面之词。”
毕新跪下,“还请陛下明鉴。”
“臣亦不知赵衢在说什么。”
李偲也跪下,“臣虽也是左撇子,但天下左撇子何其多,如何证明这信就是臣写的?陛下若不信,臣可以当场书写。赵衢不过是死到临头,胡乱攀咬罢了。”
“那周玉兰也是在撒谎了?”
天子冷笑,“这个,你又怎么解释。”
“臣与赵衢为好友,他母亲出事,臣只是去看了看。臣也不知这周氏出于什么目的,竟诬陷臣。臣当日只说,王氏身死必会引起朝野震动,让周氏莫要难过,我等必会想法将赵兄救出。”
他说着就看向了周玉兰,“嫂子,我当日是不是这样说的?”
“你无耻!”
周玉兰气得身子都哆嗦了,“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想得出绣字,穿红衣这等事?!哪里敢将婆母投入泙河中?”
“那嫂子可有什么证据证明我胡说?”
“李偲,你这无耻小人!玉兰,当日家中可还有奴仆在场?!陛下,应传家中奴仆。”
周玉兰眼泪扑簌簌直掉,“他,他们说只能密谈……我,我,我……”
李偲冷笑,“如此说来便是人证物证皆无了?”
“你,你,你……”
周玉兰气得都快晕过去了!怎,怎能这般无耻?!
“啪啪啪!”
掌声忽然响起,只见台下的左玉忽然拍起了手,“圣人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刚刚几位不是说,我与小侯爷有私情要我自证清白吗?怎么如今几位大人不但不自证清白,反是振振有词地驳斥周娘子与赵衢是胡乱攀咬?”(注2)
她抿嘴一笑,拱手作揖,“敢问两位大人,你们行事是不是皆有两套准则?”
笑容渐从嘴角隐去,眉眼都冷了起来。
“现在,我就想问两位大人一句,赵衢是不是诬陷我?”
毕新冷哼,“赵衢胡乱之词起能当真?”
“好,首辅大人说的是。那我再问问大人,当日在泙京府,张婆子等人并未受刑,但也指正赵衢,是受他挑唆诬陷于我,难道这也是胡说吗?”
“赵衢都被你们打了,他们就不怕吗?”
李偲接话道:“都是女流,哪有那么大的胆子?”
“感情天下的话都让你们说了!”
陆岺怒道:“白的黑的都是你们有理,真当天下人是傻子吗?!”
“小侯爷说的对!这两无耻之徒,人证物证俱在还行狡赖之事,请陛下将他们砍头!”
“对,砍头!”
百姓们齐齐呼了起来,“杀了他们!”
毕新脸色苍白,但他知道,他不能露出胆怯,不然就真要死了。
他朝着承天门重重磕了一头道:“陛下,此事颇多蹊跷,还请陛下明察,莫被民意裹挟!”
“呸!”
话音才落,还未等天子接话,陆岺就骂了起来,“你要做得好,民意如何裹挟天子?!左玉行得正,坐得直,为何没人要诛她?!狗屁东西,今天你就是浑身都是嘴,你都说不清!赵衢本是你学生,若不是你太恶,他如何会指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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