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傍晚,除了柳纭娘和几个孩子,其余的人都没睡着。
尤其是胡氏,和自家男人商量半宿,后来还吵了起来。翌日早上,顶着两个大黑眼圈满脸疲惫。
而柳纭娘已经叫来了镇上的粮商,将家里所有的粮食全部卖了,如山一般的粮食搬空,只得了二两一钱。
这两年风调雨顺,这二两银子其实够一家人花用,如果会算计家里又没人生病的话,还能结余几钱。
胡氏眼睛落在那银子上拔不下来,柳纭娘直接就收了:“这点银子,除非家里人生急病,否则,我都不会拿出来。”
胡氏死了心。
家中大大小小十三口人,最小的那个周岁不到,还在襁褓之中,平时是几个孩子轮流照看的。
柳纭娘将粮食交给胡氏时,还笑着道:“其实你占了不少便宜。厨房的家伙什和地里要用的农具都是攒齐了的,这房子也不需要你操心,要紧的是没有外债。还有粮食……当年我跟你爹是大人,每人才四斤粮食,如今这些孩子也给你算上了。这样你都盘不活这个家的话,可会让我失望的。”
胡氏:“……”这便宜谁要?
若不是她心里明白两个弟妹不肯接手这烂摊子,早就把当家这事送给她们了。
柳纭娘收好了银子,打个呵欠道:“你安排他们做事吧,我再回去睡会儿。”
胡氏心头发苦,她没有当过家,压根不知道怎么安排,下意识地不想让人闲着,包括她自己。
各自用了一碗面糊糊后,胡氏带着他们去山上翻地。
和以前的得过且过不同,今日胡氏眼睛一直都没闲着,看到谁偷懒,就会说上两句。连去小林子里的时间长了都不行。
半天下来,众人苦不堪言。
胡氏却还在发愁,照这种干法,确实能很快把地翻出来,开春后能顺利下种。但是,家里的粮食最多能吃五六天,到时候可就要断粮了。
她再一次后悔自己昨晚争当家的事。
争什么呢?
这么劳心费力还不讨好的事,送给两个弟妹更好。
确实不讨好,就这么半天,胡氏已经能感觉得到,包括自家男人在内,所有人都对她生出了不满。
“午饭不吃了。”胡氏硬着头皮道。
众人:“……”
李二很不满:“大嫂,你这是把我们当畜牲使唤?就算是牛马,那干活的时候也得先让它吃饱啊,否则怎么拖得动?”
李老三赞同:“饭还是要吃的,不然这活也干不动啊!”
两人的媳妇本就不是善茬,这会儿也嚷嚷着肚子饿。小杨氏更是直言:“咱们大人不吃,一两天是饿不死。可那孩子就跟地里的庄稼一样,一天不吃他就不长。搞不好还会饿得越来越瘦,万一生了病算谁的?到时候请大夫岂不是更费银子?”
胡氏也明白这个道理,当即气得眼圈通红:“那你们说怎么办嘛。”
杨氏轻哼一声:“你在当家,我们可不好随便出主意。”
“这家我不当了。”胡氏忍无可忍。
于是,全都回了家。
柳纭娘听到动静,好奇问:“怎么回来了?”
胡氏走到她面前,垂头丧气道:“娘,你不给我粮食,这家我没法当,您自己看着办吧。”
柳纭娘开口就骂:“当家是你们要的,我都这把年纪了,还要让我为你们劳心费力,说出去要笑掉人大牙。”她指了一条明路:“家里这么多壮劳力,地里那点活不够干,你可以让他们去镇上找短工嘛。拿到了工钱,就可以买粮食了。”
胡氏眼睛一亮,立刻回头看向几人。
庄户人家,除非家里实在揭不开锅,否则,都不愿意去外头做工。家里的事想做就做,想歇就歇一会儿。可在外头帮别人干活不同,想要拿工钱,就得卖力气。
三兄弟对上她的目光,只觉头皮发麻,都往后退了一小步。
柳纭娘并不是想给胡氏出主意,而是想让李家几兄弟吃点苦,省得他们一天天地想从长辈手里抠银子。
所有粮食都卖了,眼瞅着就吃不上饭。如今也只有这一个法子,胡氏当机立断:“你们下午别上山了,在家里把该修的东西修了,明日一早,全都去镇上找活干。”顿了顿,又补充道:“一开始别想着赚多少工钱,只要能包吃,就可以先接下。先糊了嘴,再骑驴找马。”
镇上的工钱不高,也不要多少人。但若是只求吃住,不怕找不到活干。
李老三不太乐意:“我想留在家里,哪怕多干点活呢……”
胡氏打断他:“留在家里没饭吃。”
李老三立刻告状:“娘,你看大嫂。”
柳纭娘转身进屋:“当年我跟你爹为了糊口,也有帮人白做工。这人呐,不能懒。”
还别说,胡氏挺喜欢这种指哪打哪的感觉,如果能再有点银子就更好了。
银子是不可能有的,翌日早上,柳纭娘起来就发现院子的人少了大半,清净了许多。
今日是杨氏做饭,那粥清得能照出人影,只能喝个水饱,实在寡淡。
几个孩子都闹着没吃饱,杨氏一脸为难地看向柳纭娘:“娘,您管一管。”
“没有粮食找你大嫂,找我做甚?”柳纭娘丢下碗筷,起身出了门。
几兄弟去镇上找活,还算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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