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纭娘看着她已经吓成了土色的脸,道:“小喜想要我的命,我还没那么大度。”
钱母哆嗦着嘴唇,不敢再说了。
等她跌跌撞撞消失在小道上,柳纭娘才进了院子。
汪海确实凶悍,五六年的战场厮杀,死在他手上的人以千计,但是,下了战场,他从不对女人动手。方才钱小喜尖叫,是他着急之下拽住了她衣衫。
“阿海,我……”钱小喜张了张口,无论怎么说,她暗地里收了信件和银子三年多,一次都没有告诉婆婆,银子也被花得精光,实在没法解释。
汪海一脸失望:“我以为你会照顾好娘,结果呢?”
他走出自己屋子,看到院子里各处破旧不堪,真的是怎么看都挺刺眼。
“三年多,我前后拿了五十多两回来,重新造个宅子全部换新家具,剩下的也够你们俩过得滋润。”汪海声音沉重:“结果你就这么对我娘?”
他一直以为,无论是亲娘还是妻子,拿到他送回来的银子都不会瞒着对方,结果还是他想当然了。早知如此,当初他就该嘱咐送信的人把东西送到亲娘手中。
一时间,他心里又气又悔。
柳纭娘没有劝他消气,反而火上浇油:“她想杀我。”
汪海一愣:“她怎么敢?”
“你口中的银子我是一文都没见着。”柳纭娘瞅了一眼浑身哆嗦一言不发的钱小喜:“这么大一笔银子对不上账,可不就得想法子灭口么?如果我死了,她可以推说是给我治病花光的。”
钱小喜颤声道:“娘,我错了,求您看在我们娘俩相依为命这些年的份上,原谅我这一回……阿海,我不是有意的……呜呜呜……我没想瞒着娘……”
“但你确实瞒了。”柳纭娘摆了摆手:“我不想听你的狡辩。”
汪海蹲在地上,昨夜还意气风发的男子此时像是被霜打了似的,满脸痛苦地揪着头发。
“小喜,你怎么对得起我?”他真的想动手打人,忍了又忍,气得踹了一脚面前的木桶,将桶踹散了架也不解气。恨声道:“我们这几年四处征战,头天还在喝酒划拳,翌日就身首异处者比比皆是。都觉得自己活一天算一天,军营里有军妓,他们得空就去,还会拿着银子去花楼潇洒,我念着你的情谊,从来都不肯去,还被他们笑话……到头来,你就这样对我?”
此时的汪海正在暴怒之中,像一头疯牛。钱小喜总觉得他下一瞬就会冲自己动手,她想要躲,可拖着一条腿,每动弹一下动静都很大,她吓得直哭。
汪海放下揪头发的手,抬起头来:“你对不起我娘,私自昧下我的银子不肯还,我也懒得计较你是怎么想的。想让我像以前那样对你,我做不到。你走吧。”
钱小喜霍然抬头:“你富贵了,想要甩了我?”
简直是倒打一耙嘛。
汪海气得瞪大了眼。
他不擅言辞,不知该如何反驳。
柳纭娘出声:“且不说你瞒我好几年,害我以为阿海已经没了命后流的泪,那五十多两银子,你花到了哪儿,总该给个说法吧?还有,你为何要瞒我,也得解释清楚。”
“别说我们不给你机会,你都解释明白了,我们再看原不原谅你。”
钱小喜张了张口,半晌才憋出一句:“银子被人抢走了,所以我才不敢告诉您。”
汪海别开了眼,不太相信这话。
柳纭娘追问:“抢走的?”
钱小喜也不能说自己把银子送给别人花了,尤其那还是个男人。她咽了咽口水,语气加重道:“对!我追了一路,也问过镇上的人,没有人认识那个劫匪,第一次有八两银子,我不敢告诉您,后来的,我也不敢说,那些银子,我藏在柴房不见了。”
她越说越顺口,脸上的慌乱渐渐不在,好像这就是事实。
太特么离谱了。
无论她脸上神情多正经,汪海也不能信啊。
钱小喜却仿佛说服了自己,看向柳纭娘,哭着道:“娘,我守了汪海五年,之前我都没有走,你们不能富贵了就把我甩到一边,做人要讲良心的……”
“是啊。做人要讲良心。”柳纭娘一步步逼近她:“你拿着我儿用命换来的银子大肆挥霍,看着我啃草皮树皮,你若有心肝,怕也是黑得如锅底一般见不得人。怎么好意思让别人讲良心?”
她抬起手,狠狠一巴掌甩在钱小喜的脸上。
钱小喜被甩得趴倒在地上,脸颊立刻红肿起来,她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婆婆。
汪海回来了,她知道之前的事已瞒不住,就算不被打,至少也会被休出门。本以为能够留下来的一线机会在婆婆身上,没想到,竟然是婆婆先动了手。
“娘,我照顾你了啊……我也没闲着,天天都帮家里干……”
“是我照顾你才对。”柳纭娘不客气道:“你明明知道阿海活着,却不肯告知我真相。害我日日担忧,夜夜流泪,你又时常念叨你的对阿海的情谊,这几年来,除了农忙时我会让你干活之外,平时可从来没有约束过你。还有你娘家,没少过来占便宜,我都看在你愿意为阿海守着的情分上忍了。你还老拿你娘逼你改嫁你就寻死的话来表忠心,让我一次次在你娘面前退让,结果呢?你对得起我?”
她伸手一指:“你给我滚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