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件的东西都搭着卖给了贺家,他们能拿走的,只有衣衫和被褥,还有厨房里的锅碗瓢盆。
如今孙家银子花得精光,镇上是去不了的。去别家借住也不是长久之计。思来想去,他们搬去了村尾的破院,打算先在那里对付半年。
孙家以前和村里人不亲近,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都是村里人捧着他们。而如今孙明槐做了这样的事,一般人都不往跟前凑。最后帮着搬家的只有孙明槐的叔叔。
跑了好多趟,才把东西搬到破院,又打扫了一整天,才勉强能住人。
真的很勉强,房屋四面漏风,顶上也是漏的。屋子里到处都是土,压根打扫不干净。
看到孙家落魄,钱母喜不自禁,特意跑过去看热闹。
紧接着又有不少人跟着她去了村尾……是看钱母的热闹。
柳纭娘也去了,院子比起她来的那天规整了不少,但还是破得不行。孙父正带着弟弟研究补房顶,婆媳俩一直都在哭。孙明槐进屋后就再没有出来。
“呦,我就说你们和这破院子有缘吧。”钱母抱臂站在倒了一半的院墙跟前:“所以说,这人活在世上呢,就不能心思不正。否则,只会越来越穷。”
“我呸,活该!”
孙母满腔憋屈无处发,看到钱母过来撩拨,再也不忍了:“我们家和钱小喜之间已经说清楚了,你要是不满意,去找大人分辨啊!再在这里纠缠,我就不客气了。”
“你想如何?”钱母叉着腰,昂首挺胸上前,振振有词:“我就骂了,你们家该骂,到了大人面前我也是这番话。”
她是那种越搭理越来劲的,本来只是站在门口嘲讽,偶尔骂上几句,孙母一出来,她像是一只打架的公鸡,整个人精气神都不同了。
两人没忍住又动了手。这一回,站在边上的人早有准备,急忙将二人拉开。
对于孙家搬到破院子这事,村里人都当是看个热闹。事实上,还是有大部分人认为孙明槐不对劲。明明好处是他得了,最后只还了一半银子,偏偏还有人觉得孙家冤枉。知道其中内情的人,都再也不肯和孙家深交。
孙家人自己也觉得丢脸,孙母脾气越来越差,她不敢对着自家男人发火,舍不得责备儿子,于是所有的怒气都冲着高氏而去。
“合着你知道他们俩来往的事?”孙母满脸诧异,随即就满腔怒火,抬手就去揪高氏的耳朵:“老娘就没有见过你这么蠢的人,把自己的男人往外送,你到底怎么想的?”
事到如今,孙母只恨自己知道得太晚,没有阻止儿子。
她仔细问过了,儿子从钱小喜那里拿到了差不多五十两银子,书卖了十九两,当初买的时候大概花了三十两,这三年来买笔墨纸砚就按五两算,只少不多。不算家里给的,都还要剩下十五两,这么多的银子,一个子儿都没看见,全部被儿子挥霍一空。
孙母每次算这笔账,都忍不住想发火。
如果她知道儿子暗地里做的这些事,绝对不会任由他乱花银子。只还二十五两,他如果会省,还能有结余。绝对不会让全家人落到无家可归的地步。
高氏想躲,根本躲不开,忍不住眼圈通红:“明槐想做的事,我哪里拦得住他?”
“那你为何不跟我说?”孙母气急败坏:“以前我还说你乖巧,这么大的事也敢瞒着。原是我看走了眼……一个个都出息得很。你们干脆气死我算了……”她一边说一边哭:“自己男人跟外头的女人勾搭,你怎就这么大方?”
高氏也委屈:“我知道的时候,他们俩已经……我不帮着掩护,还能怎么办?难道闹得人尽皆知?”
肯定是不能闹的!
那样就毁了孙明槐的前程了。
看儿媳委屈,孙母还觉得自己委屈呢。
“别吵了!”孙明槐本来心里就乱,再听到两人吵,就更看不进去书了。
他如今唯一翻身的机会就是来年的县试,如果不能一举得中,一家人窝在这破院子事小,地已经卖了,明年没有地种,秋日就没有粮食收,别说供他读书,一家子都要饿肚子了。
婆媳俩不敢再闹。
高氏想哭,实在是忍不住,又不敢在家里哭,干脆往后山跑去。
哭了一场,天渐渐黑了,始终没有人来找,她自认这些年在孙家付出良多,现在出了事,婆婆却跑来怪她。男人也不再体贴……她干脆摸黑回了娘家。
天黑了没看见人回来,烦躁的孙母忍不住开骂,孙明槐心情也烦,但他知道,这种时候不能让妻子寒心。否则,家里的事只会更多,失了高家这门姻亲,愿意实心帮他的人家又少了。
夜里的村子并不安静,一路走来,都是虫鸣声和狗吠声,孙明槐怕有狗撵自己,走得格外小心。
冬日的夜里很黑,只能隐约看得到地上的路,路过一片草丛时,孙明槐忽觉得身后不对,回头一瞧,只看到一个纤细的巴掌朝自己拍来,紧接着膝盖一疼,他整个人控制不住趴倒在地。
正想出声喊人,腿上一阵剧痛,痛得他眼前一黑,愈发看不清面前情形。于是,张口喊人变成了惊天的惨叫。
黑暗的村子里有人惨叫,各家各户都亮起了烛火,很快就有人围拢过来,看到趴在地上脸白得像鬼似的孙明槐,众人都挺惊讶。
“大半夜的,你怎么在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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