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年又生下来了一个女儿,夫妻俩儿女双全,长辈和睦,温饱不愁。苗青鸟一直都觉得,自己成亲后就掉进了福窝,她前面十几年的苦难,都是为了遇上严家人。
可惜好景不长,就在两人长子严实十岁那年,正值秋收,却阴雨连绵。严长青去山上拉粮食时,由于路面泥泞,牛车朝山下滑去,他没能及时松开绳子,合着牛车一起掉入了山涧中。等到众人找到他时,牛车已经散了架,他和牛儿躺在一起,地上大片大片的鲜血,分不清是他的,还是牛儿的。
严家人倒是想救,无论花多少银子都行。但是,彼时的严长青已经浑身僵硬,压根没了救治的可能。
全家上下悲痛欲绝,双亲大受打击,大半年没有缓过来。从那之后,身子一直不太好。厄运并没有放弃严家,就在严母生病的那段时间,苗青鸟的女儿严秋儿也生了病,病情来势汹汹,浑身发高热,没几天就昏迷不醒,眼瞅着就不成了。
苗青鸟四处奔波,为女儿求医问药。然后她就发现,整个镇上生病的人很多,似乎是发了疫症。
也确实是疫病,短短几日之内,许多人都倒下了。包括严父家夫妻在内,就连苗青鸟都生了病。
好在大人对此很是重视,派来了许多大夫救治,半个月后,终于没有人再染病。生病的人除了特别严重的,许多都救了回来。
但是,严秋儿却没能醒过来。
好在严实从头到尾都没染病,身子壮得像一头牛。可严秋儿的离开,对于严家双亲来说,也是个巨大的打击。两人疫症好转,却始终闷闷不乐。
也是这个时候,有人出了主意,让严家收养镇上周家的女儿。
周家是一大家子,但他们家穷,平时吃得不好,本身身子弱,加上一开始大人没有派大夫来时,他们一家没有买药全部硬扛,后来熬了不要钱的药时,他们已经咽不下去。就剩下最后才染病的周六娘扛了过来。
周家全部的财产就只剩下一个被本家觊觎的破院,彼时,周六娘才八岁,如果没有人接手,兴许会被饿死。严家厚道,加上自己刚失了孙女,便把人接了过来。
周六娘嘴甜,平时很会哄人。严家夫妻俩心情好了不少,但还是没活几年,在长孙十六岁那年先后撒手人寰。
在那之后,家里家外全靠苗青鸟撑着。
而家里人的一次次生病,也将本来丰厚的家底花了大半。不过,到底富裕了多年,比起别人家,还是比较宽裕。
苗青鸟和夫君感情深厚,没想过改嫁,一心想着把两个孩子拉拔大,等到儿子娶妻,养女嫁人,她便可含饴弄孙……和计划赶不上变化,家中毫无血缘的兄妹俩,竟然互生情愫。
与其娶一个自己不了解的姑娘进门做儿媳,还不如娶六娘。
有相熟的长辈这么劝着,说的人多了,一开始觉得有些不妥的描青鸟,渐渐地也接受了养女变儿媳的事。
然后,她为二人操办了婚事。
喜事过后,严家的厄运像是消散了一般,周六娘进门一年后,就生下了孩子。
苗青鸟以为苦尽甘来,干活愈发卖力。可在孙女四岁那年,家里又出了事。
柳纭娘进了林子,严实以为她去方便,便没有多问。正如他所说,已到了该送饭的时辰。那边人还没有从林子里出来,妻子就到了。
干了大半天的活,严实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他放下锄头,揉了揉酸痛的肩,笑着走到田埂旁:“彩云呢?”
周六娘一身青色布衣,周身干净整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用一根银钗挽着,一看就有别于镇上其他人家操劳生计的小媳妇。
听到夫君问话,她垂下眉眼:“在隔壁婶子家里。我要拿饭菜,今日熬了汤,不好带她来。”
严实并没有怀疑她的话,坐在了路旁的草地上,捡起边上用棕叶做的粗糙扇子给自己扇风,隐约闻到了篮子里的饭菜香。他顿时笑了:“今儿还有肉?”
周六娘点了点头,将饭菜一一拿出,像往常一样盛了饭送到他手上。
这几天忙着春耕,每日早出晚归。汗水一把一把的流,严实看到碗里酱红的肉块,伸出筷子就去夹。
筷子伸到一半,被周六娘拍了回来。她板着一张俏脸“ 娘都没来,你急什么?”
严实也不生气,笑着解释:“我就尝一块。你炒菜的时候不尝吗?”
周六娘冷哼一声:“反正不行,等娘来了再说。”
严实揶揄笑道:“瞅瞅你护娘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上门女婿呢。”
他这只是玩笑。
周六娘扯了扯嘴角,笑容勉强得很。正打算说话,却见林子里一身补丁的妇人走出。
柳纭娘寒着一张脸。
严实心里纳闷,不明白方才还好好的母亲怎么突然就变了脸色……妻子好心好意做了肉菜,还送了半盆汤来,两人别吵起来才好。
他夹了一块肉放在母亲碗里,笑着道:“娘,吃肉。”
浓酱炒就的肉块色泽暗红,当下的人口味比较重,一看便让人口舌生津。柳纭娘看了看碗里的那块肉,道:“六娘辛苦,别光让我们吃,你自己也吃。”
说着,用筷子夹了肉,送到了周六娘的唇边。
周六娘往后一躲,笑盈盈道:“娘,我做饭的时候就吃了的。彩云也吃了半碗,你放心,我不会亏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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