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纭娘有些头晕:“不了,回宫吧!”
太后身子不适,消息一传出,后宫众人都动了,许多太妃前来探望,柳纭娘把人挡在了外头。
小半个时辰后,连皇后都到了。
皇后出身不高,顾玲珑觉得自己儿子千好万好,可那时先帝对她颇为忌惮,如果再配高官之女,先帝大概也容不得他们母子。
因此,顾玲珑给儿子选了清贵之家出身的女子汪氏,父兄都是名声在外的读书人,在朝堂上官位不高,也并不得先帝重用。
哪怕后来她做了皇后,皇上也没有重用她的家人。
现在的皇后,就和那边寺庙中的杨太后一般,身在高位,却被底下的嫔妃盖得风光不在。
“请进来。”
汪氏身形清瘦,被一身华服遮得愈发纤细,进门后,恭敬请安:“母后,听说您身子不适,可好些了?”
柳纭娘侧头看她,见她眉眼间满是愁苦之色,毫无年轻人该有的勃勃生机,道:“我看你比我还像病人。怎么,皇上苛待你了?”
汪氏吓了一跳,急忙道:“没!”
柳纭娘皱了皱眉:“那你苦什么?”
“儿臣没有。”汪氏扯出一抹笑,却更像是在哭。
这姑娘大概是书读多了,有些死板。不太会说好听话,心思也重,顾玲珑身在高位多年,向来都是别人敬着她,何时俯身劝过晚辈?
汪氏时常皱着一张苦脸,顾玲珑不爱见。于是,婆媳之间感情愈发生疏,相比之下,汪氏更喜欢去见杨太后。
而杨太后那边,见皇后示好,自然求之不得,两人处得不错,更像是亲婆媳。
“年轻人,就该多笑。”柳纭娘沉声道:“你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子,还有什么好苦的?”
皇后苦笑:“是。”
柳纭娘:“……”
皇上已登基三年,母子两人感情生疏已经有一段了。不过,还没到后来打入冷宫,不许顾玲珑入皇陵的地步。听到太后身子不适,也飞快赶了过来。
“母后,您怎么突然不适?”皇上今年三十岁左右,登基几年,他眉眼威严,让人望之生畏。也只有在生母面前,才会露出几分担忧。
“头晕,想起了点以前的事。”柳纭娘侧头看他:“你三岁时,冬日里去上书房摔了脚,那时候我以为你会跛,你养伤的那大半年里,我整日夜不能寐。”说到这里,她笑了笑:“好在,都苦过来了。”
皇上垂下眼眸:“三岁的事,我只隐约记得脚疼。”他抬起头来,一脸好奇地问:“那我更小的时候发生的事,母后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活过一辈子的顾玲珑,知道儿子生疏她的根源。柳纭娘笑吟吟:“你是我十月怀胎拼了命生下来的孩子,那些年的一点一滴,我全都记得。你是不得空,否则,我愿意全都说给你听。”
皇上展颜,命人送来膳食。
这皇家哪怕是亲如母子,用膳时也隔得老远。顾玲珑此人,虽说有些任性,但也足够机敏,再想亲近儿子,在儿子大了之后,一直谨守规矩,从不会做越矩的事。
就比如,一张长桌上母子对坐,隔着几丈远,若眼神不太好,连对方的眉眼都看不清。
柳纭娘初来乍到,不好改这个规矩。安静地任由边上的下人布菜,用完了饭。
皇上事务繁忙,耽搁了半个时辰,今夜就得晚睡半个时辰。先帝殚精竭虑,刚满六旬身子就大不如前,没两年就去了。顾玲珑看在眼中,便格外心疼儿子,从来都是催他离开。
今日柳纭娘却不打算催促,拉着皇上说起小时候的趣事。
皇上似乎也不急着走,歪着头听得格外认真。
边上皇后坐立难安,挪了好几下身子,柳纭娘偏头问:“是身子不适么?”
皇后抿了抿唇:“我和母后约好一起诵经,快到时辰了。”
柳纭娘也不拦着:“那你去吧!”
皇后临走之前,冲着二人行礼,帝后之间感情一般,不过,该有的尊重还是有的。
皇上看了看天色,也起身跟着出门。
夫妻俩离去,柳纭娘并没躺下,在殿中走了走,消食过后,又去了杨太后的慈宁宫。
柳纭娘板起脸来,还是很能唬人的,一路畅通无阻。到了慈宁宫,她甚至不许门口的人通禀,自顾自往里走。
檀香缭绕的殿中,杨太后低垂着眉眼,满脸慈悲,轻声和皇后说着话。
“苦了你了。”她轻轻叹息:“看到你,就像看到年轻时的我。不喜欢这宫内的繁华和喧闹,却不得不在此困守一生。哪怕人已不在了,却还是不得离开。”
汪氏听到这话,只觉得更加愁苦,眼圈一片通红,看那模样,仿佛下一瞬就要哭出来。
“丫头,日子还长,你别崩溃。”杨太后再次叹息:“不过,事都有两面性。苦是苦一点,但足够尊贵,家里人也会因我们而得人高看……”
汪氏脱口而出:“可这并不是我想要的。”她擦了擦眼角:“我父兄也并不需要这份尊荣!”
“哦?”柳纭娘此时一步踏入:“那当年我私底下问你愿不愿嫁与我儿,你可没有拒绝。”
声音贸然插入,殿中二人都吓了一跳,杨太后凌厉的目光看向门口伺候的众人,沉声道:“贵客前来,你们为何不通禀,都哑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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