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哪怕掩饰得再好,心底里在意的事都会多少表露一些。此时谁也没有提银子的事,赵母却说了出来。
梅娘福至心灵。这赵家如此不舍,该不会是因为小少爷的月银吧?
说实话,少爷刚出七七。姚雪玉就改嫁,婚期还定得这么急,夫人是不高兴的。不过,姚雪玉找了人帮她说情,加上她这么年轻,本也不可能守一辈子,因此,夫人才松口让她改嫁,但她如此薄情,加上一些别的事,夫人也生了气,承诺给少爷的月银不算多。
这个不多,只是于江家而言。
对于村里的人家来说,省着点能养活一家老小。梅娘皱眉:“无论你们怎么想,夫人已经吩咐奴婢来接少爷,此事便已不可更改。”她看向姚雪玉:“记得你离开的时候,好像带了小少爷半年的月银……”
姚雪玉脱口问:“那么点银子,难道还要退?”
赵家祖孙一脸惊诧。
梅娘今日来接人,只是单纯的接人而已,夫人并没有提这月银的事,不过,她还是想试探一二。见姚雪玉如此在意,赵家人又是这副模样,说不准真的是为了银子才留下孩子。
又麻烦了!
不过,身为管事,如果怕麻烦而样样不过问,也做不长久。
梅娘只觉得头疼:“小少爷要花用,当然要退。”
姚雪玉不敢反驳,磨磨蹭蹭回屋,拿出来一个荷包。梅娘捏了一下,感觉差不多,这才抱着孩子离开。
马车走了,围观的众人却没散去。
“他婶子,不是说这孩子让你们家养吗?怎么又要抱回去?”
“是不是觉得你们家养得不好啊?”
恰在此时,有人低声道:“今天我在镇上看到过这个管事,她当时正拉着王福家的问话。”
人群中的王福媳妇被让了出来,她有些无措。
赵母大怒:“你跟那个管事说了什么?”
王福媳妇觉得自己冤死了:“没说什么啊!她就问了一下你们家最近发生的事,这又不是秘密,咱们村谁不知道?再说,我也不知道她是江家的管事,只以为是镇上的人喜欢听这些。”
人嘛,都是趋利避害的。看到一个衣着富贵的妇人拉着自己问村里的闲事,之前也不认识,王福媳妇哪里还会客气?
只想着说得有趣一些,说不准还能讨着一些赏。
“我们家的事?”赵母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有人脑子转得快,瞬间就明白了什么,道:“大户人家都讲究家风和规矩。可能是听说了林寡妇的事,这次来把孩子带走。”
所有人都觉得这就是真相。
赵母脸都白了。
边上的姚雪玉脸色惨白,看一下赵冬青:“我怎么说的?你偏不信,现在好了,孩子都被抱走了。”
赵冬青从成亲之后,就没有干过一点活。赵家人疼他,愿意让他陪陪妻子,但是,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陪着孩子也有银子拿,就当是出去做工了。
因此,哪怕他不愿意去镇上,也不愿意在家里干活,赵母都没有说他。
姚雪玉想到什么,面色愈发苍白:“冬青,你跟我一起去镇上,把孩子接回来。”
赵母颔首:“快去快回。”她瞪了一眼屋檐下的儿子,嘱咐孙媳:“如果真的是因为林寡妇,你就跟她说,以后再不会发生这种事。”
人群后的林寡妇听到这一句,心直直往下沉去。
事到如今,她大概进不了赵家的门了。就算进去,日子也不会好过,除非孩子能被接回来。
本来挺顺利的事,结果闹成这样。林寡妇简直欲哭无泪。
此时的赵母悔得肠子都青了,为了林寡妇,她丢了会做生意的儿媳,也丢了听话的孙子孙女。连儿子都要忤逆她……与此同时,她心里隐隐怪起了姚雪玉和江家。介意这种事,你倒是早说啊,提都不提,赵家住在乡下,上哪里知道大户人家的这些规矩?
姚雪玉夫妻俩奔去了镇上。
赵铁匠面色难看,赵母见状,道:“你要是还要和那个女人纠缠,就别再回家,跟她过日子去吧。”
这明显就是气话。
赵铁匠看向摇摇欲坠的林寡妇,心疼不已。两人隔着篱笆墙和人群对视,像一对快要被打散的苦命鸳鸯。
看了这么一场热闹,柳纭娘心情不错,拉着春花对小妹俩道:“今天去你舅舅家吃。”
现如今的孙大树已经不缺银子,饭菜做得荤素搭配,他们很感激柳纭娘,天天不重样的招待。事实上,最近柳纭娘已经盘算着搬家的事,只是太忙,没来得及找落脚地。
稍晚一些的时候,赵冬青夫妻俩回来了,是空着手的,连人都没见着。
赵母把王福媳妇骂了个狗血淋头,嗓子都哑了,累得坐在椅子上直喘气。
此时天色已晚,跳骂了一通,只觉饥肠辘辘。夏青兄妹没有回来,赵铁匠蹲在屋檐下抱着头,赵母累得够呛,也不想去厨房忙活,眼神一转,吩咐道:“雪玉,今天你做饭。”
姚雪玉:“……我不太会。”
“那你到底别吃啊!”赵母今儿积攒了一肚子怒气,或者说,她借着骂王福媳妇,她将心底的愤怒和憋屈都吼了出来,这会儿还不太收得住。
姚雪玉过门这么多天,还是第一次被吼。看着面前的赵母,她恍然发现,如果没有了孩子,没了月银,她以后……大概得伺候一大家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