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母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病情并未好转,躺在床上木木的,说话都单个字往外蹦。看到柳纭娘过来,她神情又开始激动。
柳纭娘示意伺候的下人出去。
下人有些不安,却又不敢违逆,干脆退到了门口站着。
柳纭娘坐在床边,掏出帕子给陈母擦脸:“娘,你这是喜欢我,还是讨厌我?”
陈母闭上了眼。
柳纭娘恍然:“你还是讨厌我的吧?”
陈母不说话,仿若没听到似的。
柳纭娘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的阳光:“当初我进门的时候,你说我没有亲人,以后陈家所有人都是我的亲人。还说要把我当女儿……后来陈康平出了事,你劝我去林家,我不答应,明说了会一直等着陈康平回来。你却宁愿跪下也要逼我出门。那时候你说,等我回来之后,这个家里所有人都会以我为尊,包括你在内。”
“可我回来之后过的什么日子呢?”柳纭娘收回视线,看着床上眼睛闭着的老妇人:“说话不算话,是你们陈家人对不起我,你哪来的脸恨我?”
陈母霍然睁眼:“你……闹……家宅……不宁……”
她说着话,眼神里满是憎恨,大概是太过激动,唇边又流出了血。
柳纭娘扬眉:“那是我闹吗?之前那些年里,我从来没为自己争取,可陈康平要娶我儿子的性命,我要是还不吭声,这家中怕是再没有我们母子的立足之地。有人想抢属于我们母子的东西,你们还纵容,那我就只能自己来取。”她弯腰凑近陈母耳边,轻声道:“你但凡多护着我们母子,不要那么偏心,陈家也不会弄成这样。”
陈母有些恍惚。
燕长琴过门时,她其实不太喜欢这个孤女,说什么让燕长琴把陈家当家人的话只是客气而已。不过,她是真的喜欢孙子的,尤其相处过后发现,这个儿媳性情乖顺,她也没什么不满意的。后来有了胡水清,燕长琴回来后,她厌恶归厌恶,却也知道全家人都欠了燕长琴。私心里,她不愿意苛待燕长琴,反正家里也不缺吃穿,把她好好养着就是。
但是,胡水清非要压燕长琴一头,一开始她不愿意,可后来……胡水清很会说话,每句话都能说到她的心坎上,近两年更是经常送东西给她。人的心本就是偏的,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渐渐地,她就偏向了胡水清了。
现在想来,她是有些后悔的。
柳纭娘看她唇边的血越来越多,扬声喊:“快请大夫来。”
下人吓了一跳,一阵忙乱,隔壁的陈康平刚刚躺下,就听到了这里的动静,急忙赶了过来,看到床上母亲又在流血,他心慌之余,找来了下人一问,得知母亲吐血时是柳纭娘守着,顿时气不打一出来。看向柳纭娘的目光中满身凌厉:“燕长琴,娘若是出了事,我要你偿命。”
柳纭娘淡淡道:“我又没说什么,只是回忆了一下当年。陈康平,你本就恨我,也想找我的茬,实在不必找这些借口。”
陈康平气得不行,一巴掌甩过来。
柳纭娘往后退了一步。
陈康平的巴掌落空,这一用力,脑中又开始眩晕,他扶着床,好半晌没缓过来。
大夫就在府里,来得很快,看到老太太吐血,急忙又开始施针。心里只想叹气:“我都说了,不能让病人太过激动,你们……唉……”
陈康平听了这话,特别后悔没有拦住燕长琴。急忙问:“大夫,我娘如何?您千万救救我娘……”
大夫白了他一眼:“我是人,不是神。”
他收了针,床上的陈母平静下来,面色却并不见好转。
这边出了事,兄弟几个都赶了过来,包括刚刚离开的陈明耀。
陈明耀蹲在床前,非说要侍奉祖母。
陈康平倒是想劝,可实在打不起精神来,便随他去了。
深夜,柳纭娘半睡半醒间,忽然听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她刚翻身坐起,门口就有丫鬟禀告:“老太太吐血了。”
柳纭娘有些意外:“这大晚上的,怎么会吐血?”
丫鬟并不知情。
柳纭娘赶到的时候,床上的陈母面如金纸,大口大口喘气,累得气喘吁吁。她眼神紧紧盯着陈康平,一口气没上来,就那么去了,还是睁着眼的。
陈康平心中大痛,扑在床前嚎啕大哭:“娘……”
兄弟三人也哭了出来。
陈父这简直没有睡好,满脸疲惫,此时愣愣的,像是反应不过来似的。
柳纭娘吩咐道:“来人,去库房里拿白布,找来几个管事让他们写帖子。再去请道长过来做法事。”
听了她的吩咐,所有下人都动了起来。
这声音也惊醒了陈康平,他霍然扭头,一把拽住跪在地上的陈明耀,质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陈明耀满脸是泪,不停地摇头:“爹,我不知道啊!我趴在床前打盹,感觉到祖母在动,醒过来之后看祖母神情不对,急忙喊人,然后就这样了。”
“不是的,耀公子在撒谎。”地上有个正在痛哭的婆子反驳:“我明明听到屋内有说话声,主子也说话了的,我还没听清楚,就听到耀公子喊人……主子变成这样,肯定和耀公子有关。”
陈明耀面色微变,他很有几分急智,咬牙看向柳纭娘:“娘,我并未与你作对,你何必找人污蔑于我,难道你非要毁了我们母子三人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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