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芳芳见到自个儿真正的家,惊呆。这穷家烂户,屋里连个像样的家具都没有,便是在上辈子,也遥远的像上上辈子。
啥屋啊,泥巴墙,泥巴炕,两个炕柜,一张炕桌,一个衣柜,两张凳子,就没别的了?
自己就要睡在这样的屋里?还有比这更破烂的地方?
其实是牛芳芳偏颇了,她看不上的七房家当,是其他六房媳妇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当初蔡桂花嫁过来,可是蔡出权杜彩娘添了嫁妆的。就那炕柜衣柜和凳子,是请的镇上的木匠打的,还有盆子木架什么的小件,正经的好木头,上了三层漆,带描画。
一般农家哪有这样光鲜亮丽的家当,都是找村里木匠打了上一遍清漆。
但牛芳芳嫌弃,她满心里都是上辈子做伯府少奶奶的穿金戴银。
她迫不及待要回到熟悉的富贵窝。
深吸一口气,正因为不能忍才要更能忍,这辈子,自己一步一步仔细来筹谋,一定能嫁给那个人。
蔡桂花拾掇着东西,见牛芳芳只知道坐在炕上发呆,气得来了句:“若是你舅舅舅母恼了你不要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牛芳芳当没听到,舅舅怎么舍得不要她,便是杜氏,她也不可能把自己放手。
不知道牛老爹和牛福山说了什么,不过到了晚上临睡前,娘俩就知道了。
牛福山坐在炕上,对牛芳芳说:“芳芳,你还是去蔡家吧,你大舅那么疼你,你也不能太忘恩负义。”
牛芳芳头一轰,眼一红,怎么她想留在自个儿家成了忘恩负义?这辈子才开头,蔡家对她什么恩义?
蔡桂花听了不管牛家什么打算总算合了自己心思:“就是,你舅舅舅母对你多好,你别不知趣。”
牛芳芳恨恨,盯着她爹:“爹,照你这么说,谁对我好我就喊谁爹,那我满世界认爹呗。村头老鳏夫还给我过半块馒头呢,我也喊她爹?”
牛福山一听火起,蔡桂花更是恼怒,一巴掌打在她后脑勺把牛芳芳打得脸朝下扑在被子上。
“你个讨债的,说的什么胡话,污你老娘名节呢。外头不相干的人和你舅舅能比?你舅舅是你血脉至亲,打断骨头连着筋。死丫头什么话都敢说,恨不得你娘死呢。”
牛芳芳心里想,你真不如死了呢。
蔡桂花动了手,牛福山神色缓下来:“芳芳,别嫌爹说话难听。你被你舅养娇了,你看看咱家的女娃,哪个不是从会走路就给大人帮着递东西。是,你才两岁多,可虚岁也四岁了,你看你四房的七姐,比你才大一个月,也开始打草喂鸡。咱们说说你,长到这么大,家里让你伸过一次手?”
牛芳芳紧抿着嘴不说话,农活家事,她是打死都不可能干的,手粗了,以后被人嘲笑一辈子的。哪家贵妇不是手如玉指如葱。
牛福山继续说:“你舅看重你,没少给咱家送东送西,就那辆牛车,你舅明着说是给你出去玩的时候用,可咱家一家子都跟着省力。你爷你奶才不说你啥。”
“你不信。要是你舅冷了你,你再不干活别房肯定有意见,你不干可不行,不然咱家的日子可没法过。”
人多了就在乎那碗水端的平不平,凭啥他们房头的闺女会走路就开始干活牛芳芳就不用?凭的就是她有个有钱的舅。
牛芳芳听得火气:“不就是咱家没钱呗。”
牛福山听这话一点没觉得被女儿顶撞,反而颇为认同的点头:“对,咱家没钱,咱家要是有钱,爹就让你在家里当娇小姐。可没有。”
说着看了蔡桂花一眼,要是牛家比蔡家有钱,她蔡桂花敢在他跟前把脖子挺得竹竿子一样?
夫妻之间,有时候就是娘家和夫家的博力。
牛芳芳回来第一天,还没睡呢,先吃一肚子气,看来牛家一家上下是铁了心要把自己送给蔡家了,哼,不就是钱嘛。
知道自己没拿出好处前说什么也白搭,牛芳芳气鼓鼓的睡下,想了一晚上,第二日,她没出屋,守着蔡桂花的针线篮子一天,十个手指头都要废掉,才编出三个不同样式的络子来。
蔡桂花本来要呵斥她浪费,她用的针线花绳,都是杜彩娘送她的,是村里人不敢买的好货品,但见牛芳芳有模有样的,想了想,由着她去了。就算糟蹋了,她去跟杜彩娘当个趣事说一说,杜彩娘能送她更多。
别说,一天下来,蔡桂花看着那三个成品很是惊奇,当下就要挂在自己身上。
牛芳芳不耐烦:“娘莫要眼皮子浅,这些要去卖的。”
蔡桂花瞪大眼:“啥?去卖?做啥要卖?”
牛芳芳不想解释,反正看到银钱大家就知道了,将络子往怀里一揽,自己朝墙睡了。
蔡桂花抱怨:“你看她,小人精一个,我是她娘。”
牛福山不以为意:“芳芳这么聪明才让她舅稀罕她。”
蔡桂花叨叨几句再精也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不能不孝。
谁稀罕你的肚子。牛芳芳又窝着一肚子气睡了一晚。
第三日,牛芳芳让牛福山带她进城,到了城里,蔡桂花犹豫要不要去蔡家看看,牛福山也是这个意思,觉得杜彩娘的气该过去了。
牛芳芳淡淡一句:“若是舅母不生气了,舅舅肯定来看我,舅舅没来看我,那就是舅母还在生气。咱现在上门——爹、娘,你们要空着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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