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怪好听的,可她一个字都不信。
杜明昭拿了布帕擦拭双手,宋杞和便依在门边望她,“你这一日都是待在这儿坐诊了?”
“是呀。”
杜明昭把布帕搁在盆边,又道:“你若是在医馆觉着无趣,可以与东宏上街转转。”
她是觉着宋杞和腿折后便一直待在抚平村那间逼仄的宋家之中,终痊愈也是时候四处溜达下,最起码这溪川县城可供他一观。
宋杞和平淡地看她将脉枕理好,桌面与座椅皆擦拭了一番,唇角不自觉就翘起两分。
这一间小屋子里有她,便是他该待着的地方。
杜明昭洗过帕子,侧头见宋杞和仍维系那个姿势,便问:“你不去吗?”
宋杞和一口应:“不去。”
眼看他走来,当即要掀动衣摆在座椅里坐下,杜明昭抬手阻道:“那是给看诊之人来坐的。”
宋杞和回:“这会儿不是无人?”
“可你坐了我需又擦一回。”
宋杞和抬起眸子,他与杜明昭对视了一刹那,后手掌在木桌轻抚而过,他故意道:“你擦吧。”
杜明昭瞪了他一眼。
宋杞和让开身子。
杜明昭还真就认认真真地将他摸过的桌角又擦了一遍。
之所以要擦桌擦座椅,这是杜明昭前世在科室带来的习惯。
医院总是会清理消毒,避免病毒残留或传染。今生开了泰平堂后,她也将此延续命柳叶要在每一位病患看过诊后,应及时清扫屋内,再请下一位病患问诊。
杜明昭朝后回眸,与宋杞和道:“不如你先去前堂?万一有人来……”
她的话还未落完,柳叶满脸着急地冲入屋中,高喊着:“小姐您快来,有一位伤者快要不行了!”
“人在哪?”
杜明昭等不及,抬脚便跟上柳叶,那头柳叶跑来喘气不止,“就,就在前堂正厅呢!”
两人先行来到正厅,此地因等候问诊的人众多,顷刻间全围在了四周。
“请让一让。”柳叶喊着。
何掌柜站在里,见杜明昭已来,摆手就道:“请各位散开,伤者需及时医治。”
众人四散开来。
杜明昭终于得以走至中央躺地之人的近处。
壮汉仰躺在地,他上身的粗褂被撕开大半,露出的肩胛口有一只倒钩入刺血肉模糊,鲜血涌动而出在他的腋下积了一滩。
“小杜大夫,求您救救我家男人吧!求您了!”
壮汉身侧还有一妇人跪倒在地,她是赵二的婆娘柳氏,此刻柳氏悲声哭泣,断断续续难以成句,“大夫,我,我家男人他……他近没气了!”
众人也在说。
“你是没瞧见流了多少血啊,我真要以为他没命活了!”
“是啊,那多的血还能救活?”
“光取个倒钩怕是不得行吧。”
杜明昭蹲下身,赵二如此状况,贸然不敢再挪动,她便弹指飞快把了赵二的脉搏,好在他搏动起伏还算有力,不至于垂危。
“柳叶,去取我的药箱来。”
杜明昭先使唤柳叶,再写了一张方子递给何掌柜道:“掌柜的,抓这些药磨成粉,我要用。”
何掌柜应好。
柳叶匆匆从侧屋将小药箱提来。
这药箱之中装有薛径留给杜明昭的一套刀具,她掀开箱盖后又递给柳叶一个眼神,柳叶登时领会,取来水盆和烧酒。
杜明昭一一将刀具洗过。
趁这个时候,何掌柜将止血粉送了过来,杜明昭轻缓地把药草铺盖于赵二的肩胛,沿着倒钩刺入的伤口处又洒了一圈。
要取出倒钩,需先止血。
柳氏跪在旁,她目不转睛地看杜明昭的动作连眼睛都不敢眨,紧张之下忘了哭泣。
柳叶用布帕捧着刀具,道:“小姐。”
赵二肩胛的血逐渐凝固,腋下朝下而淌的血滴终于止住。
杜明昭点头,她又朝何掌柜伸手,“麻沸散。”
何掌柜递来一只小瓶。
割肉之痛她惟恐赵二抗不过去,杜明昭比着剂量用麻沸散麻醉赵二的肩部。
杜明昭取了一只细尖小切刀,右手执刀顺着倒钩将周围捣烂泛乌的碎肉切下,而她的左手边摁住伤口旁的肩胛骨,边用小勺捻起止血药继续在伤口洒药。
虽有麻沸散,可昏迷之中的赵二还是痛得“唔”了一声。
他的肩膀无意识地抖动起来,杜明昭的刀差一分便偏离切到了别处,她冷声喊道:“何掌柜,你来捉着他的右肩。”
何掌柜跑去另一边蹲下照做。
杜明昭清理了腐肉与碎肉后,才发觉这倒钩入的极深,那个勾刺乘直坠入赵二的肩胛肉,若再入分毫那刺尖极有可能卡入他的肩胛骨。
“柳叶,给我平刀。”杜明昭冷静吩咐。
柳叶慌忙递来她所需的刀。
杜明昭改换平刀打算将倒钩尖周遭再切割开空档,好一鼓作气拔出倒钩。
只是如此一来,赵二肩胛处才止住的血又再度涌出。
杜明昭不住地洒止血药,她分不出更多一只手,回头抬起下巴往宋杞和那处看去,“祈之,帮我个忙。”
宋杞和抬脚便走来蹲下,“你说。”
“我需要你与我配合,将他肩处的倒钩拔出。”杜明昭用平刀隔空在赵二伤口划拉了两下,“我切开的时候你须得轻巧取倒钩,动作不能停顿,也不能过重,你能做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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