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弘储不敢跟萧绛摆臭脸,这会儿他和萧绛离得远,便把方才憋的气都撒在了楚瑛的身上。
他回道:“你还好意思说我?你是楚二的姑母,还是我是楚二的姑母?连她亲妈都不管她,轮得到我一个外人管吗?我在吏部天天都忙成什么样了,哪有功夫看她一个小丫头过得好不好?”
楚瑛闻言更生气了:“你现在知道自己是外人了?从前跟人吹嘘你是将军府家主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拿自己当外人?你可别忘了,将军府姓楚。楚二若是真闹起来,没你的好果子吃!”
高弘储气得直想动手,可萧绛还走在前头。他只得把抬一半的手又收回来,咬牙道:“你也别忘了,将军府就我一个男人。将军府现在的确姓楚,但以后,可保不准姓什么!”
高弘储撂完狠话,转过身立马红脸变白脸,忙又笑呵呵地跟到了萧绛的身后。
夹道两旁的积雪足有半米高,小路太窄,萧绛走在路上,雪色的狐裘大氅时不时擦上两边的雪堆。
雪堆上还有尘土,高弘储见状,忙上前帮萧绛拉起大氅的下摆,殷勤提醒:“王爷,当心衣裳,莫沾了脏东西。”
萧绛顿住脚步,冷冷回眸:“放手。”
萧绛的眼眸深若寒潭,睥睨的目光比寒冬的北风还冷冽。
高弘储吓得一哆嗦,忙松了手。
楚卿躲在回廊的转角,将院子里的好戏看得一清二楚,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高弘储还真是点背,千不该万不该,怎么偏偏伸手碰了这位活祖宗?
萧绛一向最讨厌别人碰他,甚至有些人只是靠近他,都会让他觉得恶心。
楚卿对萧绛的脾气门清,一眼看过去,就知道高弘储必然是萧绛连看一眼都觉得反胃的类型。
萧绛看高弘储那眼神,就差把“脏东西是你”五个大字,直接在砸高弘储的脸上了。
楚卿还是第一次觉得,萧绛这药汤子灌出的臭毛病,也不是特别令人讨厌。
楚卿的笑声引来了萧绛的目光,楚卿自知被发现,从拐角回廊后走了出来。
她也不觉得尴尬,反倒添油加醋道:“姑父啊,以后别乱碰东西。有些人矫情,怕脏。”
一句话,把两边都得罪了。
躲在暗处的叶安闻言,忍不住偷偷问叶危:“哥,楚家二小姐什么来头?她说话的语气,怎么这么耳熟呢?”
叶危皱了皱眉,似乎想起了什么,低声道:“嘘!上一个说王爷矫情的,坟头草已经两米高了。”
外面的风太大,站不住人,稍微站一会都手脚发僵。
萧绛既然来了琼英院,楚卿总不能在院子里招待他。虽然觉得不合规矩,但楚卿依旧把萧绛请进了自己的闺房。而高弘储也想跟进来,直接被楚卿关在了门外。
楚卿隔着门笑呵呵道:“姑父,姑母,不敢耽误您二位的时间,好走不送啊!”
被门砸在外面的高弘储明显啐了一声。楚卿仿佛丢完垃圾般拍了拍手,不紧不慢地转身,一回身,刚好撞上萧绛略带考究的目光。
萧绛:“关门谢客,与初次相见的男子同处一室。这就是楚家的规矩吗?”
楚卿故作不懂地摸了摸下巴,反手指向门外:“那我将他们请回来?”
萧绛顿时皱眉。
楚卿忍不住笑道:“王爷若真觉得你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合规矩,大可把我叫到前院见面,何必跑大老远跑到我房里来?”她走上前,给萧绛到了一盏热茶,“王爷来将军府,是有事找我吧!”
萧绛方才提到楚二和他是初次见面,楚卿得知自己不必担心萧绛察觉她性情反常,言谈举止便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她见萧绛不答话,又笑着补了一句:“啧,来闺房找人。什么事啊,能明说吗?”
萧绛终于变脸,瞪了楚卿一眼。楚卿忙住嘴,心里却忍不住发笑。
平日里的萧绛总冷着脸,像块没有感情的木头。所以楚卿从前就特爱逗他,而且一逗一个准,不出三句话,她准能让萧绛生气。
楚卿总觉得,萧绛只有在生气的时候,身上才有些烟火气。
萧绛的母妃是胡人,他的容貌大半随母亲。眼窝深邃,瞳孔微棕,加之久病缠身,面色苍白,一眼看过去,难免令人觉得他本不该生在凡间。
旁人见了萧绛,大多会感慨“世上竟有如此谪仙般的人”。可楚卿却觉得,再好看的人,也终归是人,不会哭,不会笑,所有情绪都压在心里,活得多憋屈啊!
但楚卿有分寸,开玩笑的诨话点到为止。她慢慢悠悠走到萧绛对面的位置上坐下,收敛神色,切入正题:“无事不登三宝殿。王爷有话,不妨直说!”
萧绛的指尖在茶盏边缘点了点,直截了当道:“你昨夜,去了秉烛书斋。”
楚卿暗自苦笑,萧绛突然造访的原因,还真如她所料。
不过半年没见,萧绛的脾气一点也没变。凡是他胸有成竹之事,一贯的不客气,让他直说,他竟一点也不藏着掖着。
楚卿方才已经想好了对策,所以面不改色地反问:“嗯,所以呢?”
萧绛质问:“楚二姑娘深夜离府,冒着风雪造访一家无人问津的书馆。如此不辞辛苦,总要有个理由。”
楚卿一向撒谎不打草稿。她拄着下巴,对上萧绛质疑的目光:“去读书。怎么,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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