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领命,将高闻五花大绑丢进屋子,又按吩咐把整座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楚二的姑母楚暮前些日子带着小女儿远走省亲,眼下尚未还家。高弘储本来正在酒楼和他的狐朋狗友们酗酒,方从家丁那得知将军府出了事,也连忙乘车赶了回来。
因着喝了不少酒,高弘储半醉半醒没把事情听明白,临进门还在跟家丁骂楚卿:“小丫头片子反了天了,为着一个下贱的丫鬟敢软禁我儿子。我看她是叭拉狗咬月亮,不知天有多高了。”
一旁跟着的家丁闻言吓出一脑门的冷汗:“老爷,祁王府来了不少人,这回真出大事了。”
“什么?”高弘储登时顿住脚步,酒醒了大半,“祁王府的人来了?”
家丁擦了把冷汗:“可不是嘛,几十号人,黑压压地往少爷的院子外面一围,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蠢东西,你怎么不早说?”高弘储气得直接抬腿就是一脚,又忙转身火急火燎往反方向赶。
家丁平白挨了一脚,心里好生憋屈,忍不住暗骂高弘储欺软怕硬,管不住楚二小姐就拿他一个下人撒气。可埋怨归埋怨,他还得忍下憋屈跟上去,小心翼翼地询问:“老爷,您不去少爷那了?”
高弘储气得顿住脚步,又要抬脚踹他,想了想,觉得有失身分,放下脚:“蠢货!苍蝇都飞不进去,我这么大的人能进去?带路,去找楚二。”
……
“小姐,姑老爷求见。”
楚卿坐在林七的床边,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不见。”
林七尚在昏迷,她没心思同高家人争论。等林七醒来,用不着高弘储来找她,她自会去找高弘储算帐。到时候秋云的账、楚二的账,连着今晚林七的账,高家人一样也跑不了。
玉竹应声离开,没半刻钟,又来叩门:“小姐,夫人来了。”
楚卿皱了皱眉。依蒋氏的性子,无非就是来劝她放人。和尚念经尚能安抚人心,蒋氏却一贯只会念叨“算了吧,算了吧”,楚卿已经够烦了,不想再同蒋氏生气。
“三更半夜的,让她回去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楚卿吩咐完,准备出府给林七请位郎中。推开门,却发现玉竹没走。
“你怎么还在这?”楚卿问。
玉竹搅了搅手指:“小姐,您和夫人有快半个月没见了吧?”
楚卿想了想,似乎从上次记起楚二的死因,她就没再去过霜颐院。蒋氏也没来找过她。
玉竹又劝:“小姐,夫人请了郎中,让人进来给小七姐姐瞧一瞧吧!”
楚卿回眸看了看房内的林七,妥协了:“嗯,请进来吧!”
同蒋氏一起进来的是为灰袍素衣的郎中,约莫四十多岁的年纪。楚卿上下打量他一眼,觉得眼熟。蒋氏许是瞧出她的疑虑,忙上前解释:“小二,这是沈伯伯,忘了吗?”
一听姓沈,楚卿便猜到了。
沈问青,蒋氏那位青梅竹马。楚卿想到他为了蒋氏半生未娶,不由多看了一眼。
沈问青没注意到楚卿的打量,只是上前恭敬见礼,征求过楚卿的意见后,开始上前隔着帘帐为林七诊脉。
楚卿坐在一旁的矮脚圆桌前等着结果,蒋氏就一直站在她和沈问青之间,时不时来回踱步,显得有些局促。
楚卿不免心软,道了一声:“娘,坐会儿。”
蒋氏如同听到吩咐,忙过来直直坐下。甫一坐定才反应过来,方才楚卿喊她“娘”了。
她忍不住眼底含笑,犹豫片刻,看向楚卿:“小二,娘有话同你讲,方便出去一下吗?”
楚卿没想太多,直接开口:“等会儿。”
林七还在昏迷,她不放心把林七和沈问青单独留在这。
蒋氏却会错了意,交叠在膝上的手不由一颤:“小二……”许是因为紧张,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娘,娘对不住你。”
楚卿一心放在林七身上,听见蒋氏的话,不由愣了愣:“什么?”
蒋氏起身,语气几乎带着恳求:“小二,沈伯伯在这,我们出去说吧!”
楚卿放心不下林七,又不好当着外人驳蒋氏的面子,只好吩咐玉竹在房里守着,自己同蒋氏到了外面。
夜里风寒,楚卿出来前拿了一件外氅,到门口递给蒋氏。蒋氏明显一怔,眼眶竟有些泛红。
楚卿别过头不再看她,不轻不重道:“披上吧,外面冷。”
蒋氏接过外氅,顺从地披好,又犹豫一阵,才开口:“小二,从前是娘对不住你。”
楚卿不语。
蒋氏又道:“你爹走得早,娘也没本事。你长这么大,娘扪心自问,确实没照顾好你。可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从小不争不抢,也不哭闹。娘确实没想到,你心里压着这么多委屈,竟会想不开跳湖。”
蒋氏说着,声音里已经带了哽咽:“小二,从前是娘糊涂。娘以为只要忍着、让着,不同高家人计较,这日子就能勉强熬下去。可你说得对,日子不是用来熬的,活得舒不舒坦,得靠自己争。”
这话由蒋氏说出来,楚卿不免有些诧异。可惜她不是楚二,没资格替楚二说原谅。所以她没接蒋氏的话,只是默默听她说下去。不管这个道歉是否有用,至少忏悔的人能心安些。
蒋氏继续道:“小二,娘没别的本事,这辈子只做了嫁给你爹这一件大事。你爹是个大英雄,娘跟着沾光,也捡来一个一品诰命的头衔。之前秋云那事是娘糊涂,若你还想让高闻偿命,娘这就去宫里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深明大义,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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