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他说。
趁着混乱我逃离了这间别墅,径直钻进停在外面接应我的车里。直到火光消失在后视镜里,一直紧绷的那根弦才稍稍松倦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死里逃生,我靠在椅背上,疲惫得一句话都不想说,只朝正在开车的降谷零比了个任务完成的手势。
“前辈。”
嗯?我偏头看向他。
“前辈,我可以握住你的手吗?”降谷零的声音似乎在抖,昏暗的车厢内我一垂眸就看到他朝我伸出了手。
脑子还乱糟糟的,我下意识将掌心搭在他的掌心之上。下一秒,手掌一合他紧紧握住我的手,细碎的颤动从肌肤顺着神经一路传到大脑里。
“不是做梦,”我听到降谷零哽咽的声音,“太好了,终于活下来了。”
我好像懂了,又似乎不懂。
明明灭灭的路灯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眼角似乎有什么在闪烁着细碎的光。
——降谷,你在哭吗?
——你为什么要哭?
手掌依旧被紧紧地握住,我张了张嘴,原本混沌的脑袋往另一个混沌的方向出走。
“降咳咳咳——”一开口就咳得停不下来,我捂着嘴巴,咽喉痛得我都快要已经会咳出血来。
借着等红绿灯的间隙,降谷零连忙倾身过来,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替我顺气:“别说话,应该是声带受了伤,我们去医院——”
我握着他的手,十分坚定地摇头。
他一愣,顿时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前辈想先回警察厅汇报吗?”
我点头。
他笑了笑,坐回位置上踩下油门:“虽然这并非我该说的话,但我偶尔也希望前辈能够更加重视自己。”
我……我一直都很重视自己啊。
“我明白前辈的心情,可是,”他一顿,也没有看我,“在做出决定的时候,前辈能稍微顾及一下我们的心情吗?”
我:???
他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话都没听懂。
不过现在也没有时间考虑这个问题,我连忙赶回警察厅向领导报告任务情况。但我一张口就咳得停不下来,最后只能用电脑把现场情况打成文档,打印下来给领导送过去。
领导捏着薄薄的几张A4纸,目光落在我的脖颈上,不轻不重地说道:“我明白了,齐木你先去处理伤口。”
[并无大碍,]我张口,[任务已完成。]
领导读懂了我的唇语,似乎笑了一声,也似乎没有:“齐木,以你目前的任务完成情况,警视的位置也是这两年的事情了。”
[我会继续努力。]我说着再熟悉不过的场面话。
“大致情况我了解了,”他垂眸看向纸张,声调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去吧,其他事情以后再说。”
[是。]我朝领导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即便明面上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共生关系,”在搭上办公室门把手的时候,我听到身后传来领导的声音,“但你是公安,他是黑手党。”
领导早就知道了,知道所有的事情。
他明知道我认识中也先生,却依旧派我去执行这次任务。是觉得中也先生会因此对我心软放过我,还是在试探我这位「认识黑手党的公安警察」对警察厅的忠心?
虽然之前有和黄濑抱怨过上层的弯弯绕绕,也做过一些糟糕透顶的任务,但我现在才真实地体会到,这份工作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
人一忧愁,就想干饭。
但现在别说是干饭了,我连白开水都喝不下去。
降谷零把我送去附近的医院,深夜的医院依旧人来人往。我看着过道上穿着条纹病服的病人们来来往往,忍不住冒出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这都凌晨了,病人们竟然还不睡觉,这间医院管得这么松懈的吗?
我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但这不是现在最紧要的问题,我决定暂时先放过它,晚一点再思考。
值班护士看着我像是看着什么凶杀现场一样,如果不是我悄悄亮出自己的警察身份,她都准备报警了。
也没有这么夸张,也就脖子上的掐痕稍微吓人了一点而已。
医生叹道:“我从未见过如此深的掐痕,你们警察还真是要命的活。”
我没有说话,实际上也说不出话。
“伤到了声带,接下来半个月你估计是开不了口,”他一边写病历,一边告诉我,“这些年我早就清楚你们这些不听医嘱的警察是什么德性,虽然说了也是白说,但作为医生姑且还是提醒一句,这阵子不要吃刺激性食物,不要劳神费心。”
我想告诉医生,我就是个莫得权力的小马仔,决定不了这些事情,这句话和我说并没有用处,要和我领导说才行。
……但我出不了声。
脖子缠上一圈又一圈的绷带,我才从急诊科室出来,靠谱的成年人降谷零已经处理好一切事情,拎着药说送我回家。
我点点头,正好我也有事情想要问他。
车平稳地在路上行驶,我看着正在开车的青年,想到这几天他各种奇奇怪怪的表现,灵光一闪突然有一个猜测。看了他好一会,我才慢吞吞地摸出手机,打下一行字后点击语音播放。
[降谷现在安全吗?]
熟悉又陌生的青年一怔,蓦然笑了:“果然什么都瞒不住前辈。世界约束之下未来的我不能见到现在的我,所以我们费了一点手段支开了他。前辈放心,这个时间点的降谷零很安全,也不会察觉到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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