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棠看得出吉蒂的想法,无奈的是她不能按照吉蒂所想的那样去做。她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要做的事一定会打击到吉蒂的自信心。但这是必要的。
走到吉蒂的面前,叶棠的双手按在了吉蒂的肩膀上:“吉蒂,你先冷静下来,听我对你说。”
“修、修女……需要我们出去吗?”
杰思敏不安地问。
她担心吉蒂受不了在人前被修女指出错误,感觉自己既丢了面子又丢了身为年长者的尊严。
然而叶棠摇头:“你们最好也都听一下我接下来要说的话。”
丹马克这个国家之所以贫瘠,除了因为其地理位置不算优越,气候不够温和,贵族阶级懒政,国家权利被宗教把持之外,还源于其资源的匮乏。
严寒之下,能在丹马克的土地上生长的作物不多,又因为港口常年冻住,丹马克也不能像荷兰那样的去给人当“海上马车夫”。
蒸汽时代在这个世界尚未到来,煤矿还没有成为人们生活生产里消耗得最多的资源。石油、天然气的开采就更不用说了,这得是好几个世纪之后的事情。总之丹马克的现状就是有积蓄的人家能离开的都离开了这片冻土,没法离开丹马克的,要么是可以剥削、压榨平民的贵族阶级,要么是积蓄还不足以移民的人家。
一穷二白的贫民就更不用说了,许多农民一年的收入只有一百到一百五十丹马克盾,手工业者、比如裁缝、木匠,收入在两百到两百五十丹马克盾之间。
中产阶级的收入要好一些。贵族为子女聘用的家庭教师每年能赚一千左右的丹马克盾,当然这个家庭教师必须相当努力,至少接三份以上的活儿,才能达到这个收入。
商人们的收入主要看他是单干,还是运营着商队。不同的商行有不同的交易税率,商人既可能一年赚上两千丹马克盾,也有可能亏得血本无归,这都是常态。
吉蒂离开西莱特利斯修道院后,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想要入行却被拒之门外的时期。原因无他,只因她是个女孩儿,而丹马克几乎没有女性从商。
在只有男人参与的商行里,吉蒂显得那么的突兀,又那么的格格不入。
有的男人甚至当面调笑吉蒂,对吉蒂说:“你要真想赚钱,就不要来这里凑热闹!去后面的巷子里叉开腿吧!看在你足够年轻的份儿上,虽然你不是那么美丽,但我还是会买你的哈哈哈!”
于是这男人第二天被人发现晕倒在后巷里,不光光着屁股,还被人摆成了叉开腿的姿势。
自此,男人们虽然依旧不打算把吉蒂当作一个商人看待,却也再没有人敢和吉蒂开这种下流的“玩笑”。
吉蒂的机遇发生在一朵郁金香被卖出了一万丹马克盾天价后。
郁金香最早被发现在帕米尔高原之上,这种花耐严寒,色泽艳丽,花期还相当的长,一开花就能四、五个月不凋谢。即便是丹马克这种常年严寒、土壤也不够肥沃的国家,郁金香照样能在此茁壮的成长。
最重要的是,郁金香有一种特殊的变异性。
再普通的郁金香球根被种下之后,都有可能开出一朵花纹极为特殊的花来。然而能开出特殊花色、拥有特殊花纹的郁金香又不像普通的郁金香那样会自然地长出大鳞茎与小鳞茎,从而能够通过分球种植得到稳定的的规模繁殖。
这个时代人们还不知道世界上有“微生物”这种东西存在,细菌、病毒更是尚未被发明出来的名字。因此没有人知道郁金香的变异性来自于感染了一种被后世命名为“马赛克病毒”的病毒。
感染了这种病毒的郁金香除了外表性状特征遭到病毒篡改,其繁殖能力也被剥夺,故而无法进行正常的繁育。
而被卖出一万丹马克盾的郁金香……这朵郁金香名为“永远的奥古斯丁”。花瓣底色为纯白,其上有血的条纹丝缕绽开。
与这朵“永远的奥古斯丁”有着相同配色的是教廷麾下的圣堂骑士。圣堂骑士的旗帜就是白底绣红花,也因此只要看到这朵“永远的奥古斯丁”,人们就会联想到“神圣”、“纯洁”、“不屈”、“神旨”这样充满赞美之意的词汇。
“永远的奥古斯丁”被卖出后没过几天,这朵花就以装饰品的身份出现在了法兰西某位公爵夫人的衣领之上。
法兰西社交界的学人精们……噢,不,是时髦精们纷纷效仿这位公爵夫人,开始用郁金香代替珠宝。
自此,法兰西掀起了郁金香狂潮。贵妇们攀比的不再是宝石与裙子,而是这些别上一晚就必然枯萎的切花。
古往今来,任何国家的富裕阶级都一样爱追求时髦。这股郁金香狂潮随即席卷英吉利、匈牙利、葡萄牙、西班牙等等国家,整个欧洲都为郁金香疯狂。
有需求就有市场。和荷兰一样,在丹马克的商行里,最受人瞩目的商品已经不是珠宝与黄金,而是一袋袋洋葱头一般的球根。
只要有郁金香的球根,别说你是个女人,就算你是个青面獠牙的怪物、长着四条手臂的恶魔,丹马克的商人们也视你为祖宗,用对待祖宗的态度对待你。
吉蒂行动力一流,她一听说了“永远的奥古斯丁”的传闻,就立刻来到西莱特利斯修道院借钱。
叶棠当时不在修道院,但她早就嘱咐过迪特:倘若吉蒂来修道院借钱,迪特在听过吉蒂借钱的理由后认为能把钱借给她,那么吉蒂要多少钱,修道院就借给她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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