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扎克确实是因为叶棠与自己一个发色才注意到她的。两人关系亲近起来却不仅仅是因为发色的原因。
伊扎克从小就被往神职者的方向培养。可怕的是他那已经魔怔了的祖父担心进入青春期的他会开始有正常的生理欲望,进而时时鞭打他,并称这是一种“净化仪式”,让他远离邪祟的缠身。
每次伊扎克的祖父来中央教会“探望”伊扎克之后,伊扎克的身上总是飘散着一股刺鼻的香薰味。
用银打成的镂空香薰球在教会是十分常见的,仪式、祭典的时候神职者们经常在金属香薰球里塞入香木又或是香灰,让其燃烧,并手持或是将香薰球悬挂在室内,作为“驱邪”、“驱魔”的一个细节。
人人都知道伊扎克与祖父会面时总是祖孙两人单独见面,似乎还会举行什么家族的秘密仪式,却没有人注意到伊扎克身上的异状。
即便注意到了,也没有人敢去管。毕竟,伊扎克是伊诺克斯家的继承人啊。谁敢管伊诺克斯家继承人的闲事?又有谁敢为了还不是家主的伊扎克去质疑他的家族,质问他家的长辈呢?
唯有叶棠。
叶棠在与伊扎克擦肩而过时,从那股香薰味里嗅到了不正常的血腥味。
当疼得一头一脸都是冷汗还要强装没事的伊扎克终于能甩开身边所有的人藏到教会无人的角落里瘫倒在地,是叶棠拿来了烈酒为伊扎克擦洗伤口、包扎后背。
叶棠也是唯一一个差点儿要到伊扎克祖父的面前让他不要继续虐待孙子的人。
说是差点儿,那是因为伊扎克本人请求叶棠不要去见他的祖父,不要和任何人提起他被鞭打的事情。把当事人的意愿摆在了第一位,又听伊扎克说自己会想办法解决问题,叶棠才就此作罢。
实际伊扎克并没有像他对叶棠承诺的那样去与祖父好好沟通。反而,他愈发不能理解祖父与父母对宗教的狂热,更不能理解为何伊诺克斯家一定要事事都选择与皇室、与贵族对立。
伊扎克阻止叶棠只是害怕为自己出头的这个小姑娘会惹了祖父的不快,被赶出教会,甚至被无声地抹杀在某个冰冷的街角——对伊诺克斯家来说,杀个把个平民实在是太容易了。他们能把尸体弄得看起来是失足摔进河里被溺死,也能把尸体弄得看起来像是被冻死。
伊扎克的祖父本来就很忌讳他与修女有所来往,再看到有修女为他出头,必然会“斩草除根”,就算查明他与叶棠并无男女之间的交往,也会“防患于未然”。
伊扎克只是向祖父进言说自己受伤被人察觉到了,请祖父为自己进行“仪式”的时候可以更隐蔽一些。叶棠不知伊扎克的祖父把“仪式”改成了用长针反复戳刺伊扎克的手臂内部与腿部内侧,见伊扎克背后的伤逐渐愈合,提起祖父时也很开心,便相信了他的话,没有再深究这对祖孙之间的关系。
在叶棠忙着让中央教会里那些腐败的神职者自相残杀的时候,伊扎克被提名为了大主教。
伊扎克以晋升大主教必须有贵族的支持为由,开始主动向贵族递出橄榄枝。
这个年轻人不愿意把家族与贵族社会之间的仇恨延续下去,也不想再当祖父与父母的傀儡,他试图以自己的方式去找寻一条新的道路。然而……
就在伊扎克得到贵族的支持,被皇室批准荣升大主教之后,他的家人被毒死了。
下毒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伊扎克的随从。
这名随从是帝福尼公爵家下人的孩子。帝福尼公爵家说作为表达自己愿意与伊扎克交好的诚意,也为了方便联络伊扎克,在伊扎克被伊诺克斯家控制的时候帮助伊扎克脱身,把这名随从送给了伊扎克。
伊扎克从来没有防备过这个将将十岁的孩子。平时他自己会在教会收留的孩子们里选择一些出身可怜的孩子作为随从与侍者,以便将这些孩子纳入自己的庇荫之下,援助身无分文的他们,让他们离开了教会也不至于又去流浪。
伊诺克斯家的人也很清楚伊扎克的这个怪癖。对于伊扎克身边又有了新面孔的孩子并不感到惊讶。
伊扎克的父母、祖父都因这个孩子一命呜呼。回到家中的伊扎克见此惨状,抽出墙上挂的长剑就要去杀那孩子。
那孩子躲也不躲、逃也不逃,他只是告知伊扎克:他要是不下毒,被这毒毒死的就该是他的父母、弟弟与妹妹们了。
但是,他做不到连伊扎克这个真心对他好的人也一并毒死。所以他决定死在这儿,为自己找一个借口。希望他曾经的主人能看在他是因为死了才没能完成任务的份儿上,放过他的家人。
孩子说完自己撞到了伊扎克指着他的剑上。因为没有医学常识,他没能给自己一个痛快,孩子死去的过程极为痛苦。
他痛苦到哭着对伊扎克喃喃:“好疼、好疼……阁下、求求你阁下……结束我的痛苦、让我解脱……”
伊扎克很想说“不要死,就算你死了于我而言也算不上是报仇”。可他实际说出口的却是:“……你也配向我讨要解脱?”
身体微微抽搐的孩子口中吐着血泡泡,他笑了,微微翕合的嘴唇像是在说:“也是……”
又痛苦了一会儿,孩子才彻底咽了气。那双曾经充满了希望与憧憬的眼睛彻底黯淡了下来。
最后的三位亲人一并逝去,伊扎克这才从家仆们的口中得知自己从未见过面的亲戚,包括自己本应有的两位哥哥、一位姐姐死在边境上后,皇室与贵族是如何薄待、甚至是嘲讽伊诺克斯家实力不行,家族成员一个个死亡全怪他们自己实力不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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