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就摇头, “没有这个打算。现在厂子里人浮于事,一个车间,五十个人能干好的活儿, 塞了二百多人进去, 活儿还干不好。想做事,在这里是做不了。”
“再过几年就好了。不能想法子推进一下这个进程吗?”楚然这个爱国心哟, 抑制不住。
师父还是摇头,“咱们这一次的身份,起点太低了。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 有些事情, 一定要站在足够高的位置上才能推动的。咱们就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算是做贡献啦。而且, 你想想,很快就要开始的改革开放,四十年的时间, 就做了别人三百年才完成的事情甚至还超越了。你不觉得,华夏已经很开挂了吗?比咱们有能耐的人多了去了。”
华夏开挂这个楚然很乐意相信,但是师父说他自己不厉害这个事儿,她可不同意,“你也很厉害,在我心里,你最厉害。”
师父也哄她,“你也很厉害。”
嗯,楚然其实知道自己并不厉害,但她很喜欢听师父夸她。
“那就这么在厂里混着吗?你这一个月才开四十多块钱,拿那个养家啊?”师父的手艺那是大领导都认可的,厂里给定了技术员,工资按九级工的工资标准,九十七块五一个月。他这是没文化,有文平的话,怎么着也能混个工程师的标准,五类地区一个月标准一百多块钱。看着是挺多,但是现在工厂效益都不好,只能开一半工资,师父现在一个月就是四十八块三毛钱。以前是一家三口吃饭,现在又加上她,要养四个人。
“先混着吧,要是立马不干,你妈不得说我骗婚啊?混着也好,出去接个私活儿啥的,没人管,总能让你过得舒舒服服就是。”
对楚妈来说,挣多少钱还是其次的,有工作才是最重要的。肖玙这个技术员的身份,是她的底气,别人才不会笑话她把闺女嫁给了肖家。
“我不想让给你家干活儿,做木匠挣钱……”楚然可心疼了。“我在家里做衣服,一个月也能挣几十,城里人多,说不定还能多挣点儿,也不累。你别出去接给人干活儿了吧?”
师父把人抱得紧紧的,“就是做个手工,能累到哪去。你能心疼我,我就不知道心疼你呗?还得让你养家啊?不至于的。”师父声音又低下去两度,“咱家不缺钱……”
我当然知道咱家不缺钱了,咱空间里啥没有啊。
哎,不对,要是说这个,不用这么小心的说,啥意思啊?
师父就冲老头老太太那边儿抬了下下巴,“老太太的出身,你听说过吧?”
听过,不就是前朝的王爷吗?那就一百年前的事儿了,中间经过多少事儿了,小倭瓜还能不抢吗?还是她家当汉奸了?
“老太太的罗,是爱新觉罗那个罗。她爷爷是庆亲王那一脉的,跟着末帝逃到东北,跑到安远县落脚,买了许多地做大地主,到了解放前,老王爷就剩下老太太这一点血脉,看势头不对,在分地之前,给老太太找了这么个婆家,转头自己吞了大烟泡两脚一登走了。你想想,能不给老太太留点儿啥吗?家里子都在笸箩泡塘底呢。都是拿铁皮箱子装了,趁着天黑沉到泡子底的。我们哥五个,从小娘就逼着必须学游泳,还让学在水里憋气潜水,对外说是怕住水边不小心淹着,其实就是为了需要的时候取那些东西呢。我们小时候,靠着泡子养活,吃鱼也不至于饿死,不敢往出取那些东西。运动开始以后,就更不敢拿了……”
啊……
“那你们哥几个都知道那些财宝的位置吗?”
“知道。十三箱子,全知道。钥匙娘贴身带着,从来不离身的。”
“那大嫂还敢那样儿啊?她是不是脑子有毛病?”这公婆这个身家,你还虐待人家,图啥呢?
嫁进来了,听师父亲口说,了解得更清楚。这肖大嫂是真绝了,嫌弃结婚肖家只给了二十块钱的彩礼,就要那一间小土房,结婚当天就把公婆和小叔子赶出去了。赶出去还不算,到秋分的粮食,都得给她。本来就没剩多少,不欠队里就不容易了。到她这儿了,债归老两口还,粮食得她领。
老两口没法子,把原来家里养鸡那鸡窝给收拾出来,在里面支上架子床,带着两个小儿子对付着住了几个月,一直到冬天,住不了,生产队照顾着,把牲口圈边上放草料的一间土房借给他们住。那会儿老二老三已经换婚完,都结婚了。老二回来要接爹妈过去,老两口怕俩小的在家没人管,没去。再说老二在渔厂的房子也就是一间土房,挣得也不多,还得补贴老丈人家,去了也是拖累。
这才逼的当时才十一的肖玙出去干零活儿想法子挣钱,老四做石匠,给队里修磨,挣点儿零钱,正常的工分换的粮食都让大嫂领走了,他们是捞不着的。后来还是大队看不下去,给分了家。又攒了两年,家里才又盖上一间房子,有个住处。到老五能挣钱了,日子才好点儿,也是一直还债。老四是到了今年,给安排到厂里当临时工,虽说一个月只挣十几块钱,好歹有个工作,才订上亲的。
“大哥肯定没告诉她。”就那个脑子,告诉她还得了?
“哎,我都不知道该可怜大哥,还是该可怜大嫂了。”
这是啥两口子啊。
“时代造成的悲剧,命运吧。”没有受过教育,眼界有限,家里几辈子穷得恨不能当裤子,本就直不起腰,母亲成分又不好,他能强硬得起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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