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朝可以用一线窗景形容的窗外望去——不美的街道、一溜儿排开的店面都是粗点铺、破烂铺、被褥铺等脏乱店面,偶尔走过几个女人,也都穿着污黑的汗裙、头发散乱…
这是位于东京郊外的面儿镇,也是最多贫民、外来打工人的地方。
而现在,黎觉予,一个争抢了大半辈子家产的准豪门继承人,也是这贫民的一员。
过了好一会,她才从波浪般的悲哀中挣脱出来,虚弱地说:“等我病好了,就去神田的职业介绍所看看,如果可以找到一份办事员的工作…”
“怎么可以!”黎母的表现出乎黎觉予意外,情绪激昂无法自控,“你是识字通曲的大小姐,将来要嫁到好人家的女孩,怎么可以抛头露脸!”
“那我们就死在这里吗?”黎觉予想尝试理解这个时代女人的想法,可还是无法——她的性格注定了不容软弱存在,“要不然,隔壁女孩就是我们的下场。”
话音刚落,黎母激昂的情绪被掐断,蔫蔫地盘腿坐在地上,默默流泪。
就在昨天晚上,隔壁女孩因为拿不出房租,被房东捉去,送给了专做唐行女生意的商人。唐行女就是霓虹妓.女的称呼,专门去海外异国做生意的那种…
女孩被捉走的时候不住地哭喊,声嘶力竭,为了不被拖走还将双手攀在榻榻米上…然而这样的反抗,就只是给她唐行女的身份加了个断手的人设罢了。
“先睡吧…”黎母累极了,合衣孤零零地躺在黎觉予旁边。
“等病好了,再说。”
这种大人式的标准敷衍,果然无论是什么年代都一样…黎觉予无奈。她假装合目休息,实则心中一直在盘算要找什么工作。
在她病时为数不多的清醒中,得知了如今是1922,也就是霓虹的大正时期。
在这个一战后休息期里,国家百废俱兴,衍生了很多女性相关的职业,相关的文学…其中,办事员、打字员、再不济接待员,都是月薪比较高的岗位了。
噢不,还有一种月薪更高的岗位。
那就是文豪。
二十世纪二十年代正是文学快速发展期,尤其是反应社会阶层和发展的纪实故事小说,最为吃香…可能是因为病时昏昏沉沉,思绪控制不住地放飞吧,黎觉予居然真的在考虑自己去当文豪的合理性。
她回忆过去看过的同时代小说,盘算要写一本关于霓虹阶层碰撞,还有注重女性独立发展的小说…黎觉予像是找到了什么乐趣一样,放纵自己在闭目的黑暗中,描绘故事的轮廓。
这样的话,女主就当女仆吧…一个有心计、会骗人的底层少女,碰上了身为上流社会阶层的贵公子,写他们之间发生的故事。
窗户外忽然传来了悠扬的音乐声。
听着这断断续续不成调的歌,黎觉予忽然觉得有些眩晕,但出于保证脑内故事完整性的责任感,她还是坚持将故事构建完了——女主有自己的梦想,所以不能在感情上花费太多时间,那男主必须是开局失忆的状态,方便被骗。
这简直就是二十世纪的绿江爱情啊…
黎觉予被自己幻想的人设无奈了一瞬,随即将他们从脑海中擦去,将身体往并不保暖的衣服堆里挪了挪,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等病好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听着黎母嘟嘟囔囔的梦话,黎觉予的意识放空,陷入黑暗中。
*
十秒钟后。
真的是十秒,黎觉予刚觉得自己睡着了,随后感觉被人狠狠推了一把,差点跌落在地上。
她回头一看,发现自己所在场地居然从阴暗狭窄的长屋,换到了明朗朝阳照耀的过廊上,面前还站着一个穿着女佣制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还耷拉着脸的女人。
“黎,如果你再不打起精神来,书房清扫也别去了。”女人语气十分严厉,就像学校的教导主任一样,“我能理解你正发高烧,但你要知道,在病人身份之前,你是物部家的女佣。”
女佣?
黎觉予内心疑惑,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她猜想是因为睡前构想了故事剧情,所以才会进入到相似的梦境中。
……早知道就让女主当大小姐了。
“快,行动起来!”女人厉声叫喊,“先清扫书房,将火盆里掉落的香烟头一个个用手捡起来,然后再去找邮差整理信件…作为唯一会识字的女佣,你要发挥你的作用!快!”
一连四五个任务,被语速极快地丢出来,带着愤怒和催促的意味。黎觉予只得赶紧从地上站起来,拿起清扫工具往书房快步走去。
11月初的霓虹,没有下雪,但是冷得很。
仅从门廊走到书房的距离,就足够让黎觉予冻到皮肤生疼了。
她跟逃命一样地哗地打开书房双门,瞬间感到一股带着北海道洋槐花香的暖风扑面而来,冰冻的脸庞和双手也都得到了溶解。
书房正中间,还挂着一幅京阪市民称赞物部家的短诗——我们高高地伸出双手,试图成为物部家的过客。邻人、家人、恋人有何意义?都比不过那赋予工作和生命意义的物部神啊!
“…”
如果不是知道霓虹人写诗就是那么夸张,黎觉予还以为自己来到了什么□□内部。
她假装在认真打扫书房,边用鸡毛掸子拂过书脊,边从这些书中寻找物部家的更多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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