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觉予应声抬头望去,发现楼梯边上站着一个浅褐色头发,穿着打扮像女学生的女人,,很瘦,所以站在那里好一会了,黎觉予都没有发现。
她连忙从床上站起来,却遭到女人的制止:“坐着聊天吧。那张床就是用来闲聊的。”
女人摇曳着裙摆,从二楼下来。
她身后还跟着两三个年轻的、帅气的作家,手拿稿件穿着西服,这个画面让黎觉予莫名想起了青靴夫人…看样子,他们刚刚应该在二楼谈论事务,被黎觉予打扰后,才被迫下楼的。
“抱歉突然造访,我之前在别的国家写过小说,勉强算是作者。我叫黎。”
“黎?第一次听说的作者名字呢。”女人说:“我叫毕奇。”
“…”如果不是反应够快,黎觉予差点当着对方面惊呼出声了。
不怪她反应那么大,毕竟面前可是莎士比亚书店女主人西尔维亚·毕奇,一个挖掘二十年代初经典文学作家的传奇人物,怎么能不让人紧张?
黎觉予赶紧站起来,没有忘记她学到的法兰西礼仪:“日安,女士。”
“看起来是个聪慧的小姑娘,不用介绍就知道我是谁了。”
毕奇如同她孩子气的打扮一样,说话中满满友善,少女短裙随着她来回走动的步伐翻动。
紧接着,她发挥自身友善特质,对黎觉予发出邀请:“既然也是作家,不如来阅览室内聊聊?说不定能有助于你的创作呢。”
“当然!”黎觉予赶忙跟上去。
四人相伴,走进了一楼最深处的房间,里面已经熙熙攘攘都是人了。
都是作家,而是大部分都是女作家。
直到现在,黎觉予才发现——原来不是书店没有人,而是她这个乡巴佬,没发现书店的正确打开方式,也就是莎士比亚书店的内部节目:文学鉴赏会和深夜读书会。
她赶紧找个地方入座,侧目想和作家打招呼,却发现对方眼皮子浮肿,底下一圈青色。
“别在意。”女人也不在乎自己糟糕的状态被发现:“这场深夜读书会开一晚上了,估计,早上就能出结果,你来的正是时候。”
“正在探讨的是什么内容?”
“毕奇小姐拿来一卷章节,说是无意间得来的,现在大家针对上头观点进行讨论。”
有善良的作者,给后来者黎觉予递来她们正在探讨的稿件。
比起看文字,黎觉予却先注意到房间氛围——这间小小的鉴赏室,宛如一个法兰西文坛缩影,散发出一股浓郁的女性气息。
二十世纪的法兰西,是一个由女性为主导的国家,女人们都在写作,她们将足够真诚,任何男性无法理解的隐晦思想细致书写出来,这种创作不是卖弄风情,而是表达自我的方式。
而且这个国家,很愿意接纳这样的思想。
想到这,黎觉予像找到自己的归属地一样,暗捺激动。
周围人不知道她们间出了个乡巴佬,还在念读手上文稿:“上帝呀,女人全是傻子!学校男生对我“图谋不轨”未遂,我居然隐约感到自豪。我知道这很可耻,但内心深处明白这是为什么。我告诉自己: ‘巴黎也好,哪儿也好,女人太多了,为什么疯子偏偏看上我,说明我漂亮呗!’你瞧,我那么虚荣。我当然知道自己不难看,但这样一来我就更有信心了。③”
“青春气息洋溢的学校故事,不是吗?”读书者发表感想:“借少女身份,用文字嘲笑大人的虚伪腐朽。特别疯子傻子这段,不就是对成人社会交际花们和情人间的洞察吗?”
“所以你们认为,这是表达童心的作品吗?”毕奇小姐笑得迷离,不懂这是夸奖还是质疑。
反而是黎觉予,听到稿件片段后身躯一顿,再次将注意力放到稿件上。
等囫囵吞枣看完一整页后,她满脸不可置信——手上这简陋又破旧的纸张,居然是法国知名女作家柯莱特的处女作,《克罗蒂娜在上学》的第一章 。
后世人说柯莱特将著作存放在柜子里五年才见世…从纸的破损情况看来,此言不虚。
不出意外的话,这本书将会成为今年最畅销的作品,流传至今。
而她现在,却已经拿到柯莱特的处女作…
兴奋让黎觉予顾不上周边发生了什么,贪婪阅读文字将其记下,直到隔壁人拍拍她肩膀,她才注意到不远处,毕奇小姐满脸笑意地看着自己。
毕奇问:“所以这位新作家,你对这段文字有什么见解呢?”
“…”黎觉予没想到,毕奇对她这个新人,外国作者依旧如此友善,居然还单独发起提问。心中明白这是一个刷脸机会的黎觉予,沉思片刻后坚定回答:“So cute so lonely.”
“亲爱的毕奇小姐,这是我的回答——童真又孤独。”
这可能是整个讨论会上别具一格的回答了。
黎觉予周边的作者陷入沉思,没有着急反驳。只有一位站在窗旁,鼻梁上架着厚重眼镜的作者,最先发起激烈质疑:“这可是少女的上学日记,和孤独有什么关系呢?”
“你可能没搞懂我们在看什么…”
“…”
黎觉予能不知道吗?这可是上辈子高中生必读经典书单欸。
“这段文字让我感觉到,主角在男人和男性社会的禁锢下,活成一株被剥夺阳光的植物。”黎觉予当着所有人面作弊,回忆上辈子看过柯莱特的自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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