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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角落的黎福柯眼花,隔着人头攒攒看不见前妻和前女儿,只能通过门童的高呼声,确认对方身份,“太不正经了,怎么能在没有男主人的陪同下参加聚会呢?”
    黎福柯还是一如既往的大男子主义。
    在他看来,黎觉予已经是情妇,算是半成废品了,只是没想到丁香居然也跟着小孩胡闹,“她一个不认识字、唯唯诺诺的旧式妇女,参加聚会也只是丢人现眼!”
    黄夫人也在捂嘴偷笑:“希望姐姐不要将鸡尾酒,当作是鸡尾酿的酒。”
    说完后,她拿走一杯托盘里的mojito,朝丁香方向慢悠悠走去。
    人还没完全走到呢,声音就先传过去了:“姐姐初来乍到上海,应该喊我带带你才是,怎么那么莽撞堂皇就来了呢?”
    丁香刚找到沙发坐下,应声望去,就看到黄女士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对于过去,对于黎家,对于黄小三,丁香唯一的想法就是——想揍死过去的自己。
    因为没有上过学,从北平来上海后的丁香总是觉得自卑,觉得自己根本配不上黎福柯。这种极端认知,在北平父母身亡,黄小三登堂入室后,被放大到最大。
    黄小三身份卑微却趾高气昂,就是因为她识字,是从东京毕业的留洋女。
    而她丁香,百无一用…说实话,当年她带黎觉予离开想法,最瘆人的原因,就是她希望能和亲生女儿一起,齐齐整整地死在海平面上。
    结果两人从上海到东京,从东京到巴黎,最后又回到上海,四年期间历经无数艰难痛苦,受伤的永远都是黎觉予…那时候丁香就悟了。
    死什么死,她丁香才是人生主角,等着回上海打脸黄小三的!
    所以到达巴黎后,丁香一改以前懦弱等死的人生态度,不仅积极出门社交,学习法文,还跟着巴尔夫人卖刺绣制品赚钱。
    经过东京、巴黎两地的历练,丁香也终于推翻内心枷锁:留洋学习根本没什么了不起的!
    听说黄小三在东京躲藏十余年,也没完成什么顶好的学业,做出什么成绩啊!由此可见,对方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说不定还没她厉害呢!
    想到这,丁香冷哼一句,高傲地说:“谢谢关心,但我估计——没人会找喝古巴饮料的女人当宴会领路人的。”
    话音刚落,周边几位权贵不约而同笑出声来,只有黄夫人蒙在鼓里:“什么饮料?”
    有乐于助人的绅士回答:“像mojito这种淡朗姆酒,在某些地方就会被叫做饮料。”随后他又转向丁香,说:“看起来这位女士对酒很有研究,不知道最喜用什么酒呢?”
    “要说酒的话,当然是勃艮第的葡萄酒…”
    丁香和绅士同时喊出接下来的名字:“拉菲酒庄..”
    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笑。
    面对英式打扮的绅士,丁香笑容依旧,完全看不出她曾是躲在大宅房子里,每天只顾着拜佛烧香的旧式女人,反而像是…像是自一位自信的新派女士!
    黄夫人诧异。
    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把“丁香”和“新派”这两个天差地别的词汇,放到一起了。
    绅士忽然想起什么,右手在空中轻轻挥动,用法语对场上某人呼唤:“罗斯柴尔德阁下。”
    “请过来一下。”
    被呼唤者闻声而来。
    绅士善意地对身边两位女士说:“罗斯柴尔德阁下是法国波尔多的贵族,最大收入来源就是拉菲庄园的土地税收,他对红酒了解甚多…”
    人慢慢靠近,黄女士才发现那是一个纯正法国人,不会说中文的那种。
    她下意识地慌张一瞬,刚想借故逃跑,又忽然想起,这边还站着一个不识字的丁香呢!
    人和人总是要比较才能凸显好坏,她不会法语尚且如此,丁香又该如何是好。
    想到这,黄夫人按捺离去的步伐,硬撑在原地,等看丁香笑话。
    当然,阴阳怪气的讽刺必不可少。她挤眉弄眼地对隔壁年轻绅士说:“先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姐姐怎么会说法语呢,你贸然叫阁下过来,岂不是让她难堪…”
    黄夫人的话点醒了绅士,让他面露犹豫。
    他在思索要不要同丁女士道歉,又或者是一会儿聊天充当翻译…
    然而黄夫人的嘲讽,丁香全程充耳不闻。
    见人靠近后,她扬起笑容,用法语对来者说:“阁下,日安。”
    问候完毕后,又像模像样地做了一个礼仪。
    如果黎觉予此时此刻在现场,就会发现,黎母完全就是学她的动作!还学得怪像的!
    自从丁香开口后,场面霎时变得热络起来。
    罗斯柴尔德阁下惊喜,用法语称赞道:“礼仪姿势都非常标准!”
    绅士刚想为旁人翻译,没想到丁香的法语竟然比留洋绅士还熟络,无需思考地回复对方:“我刚从法兰西回来,在那边耳濡目染学会了许多东西…”
    “有特别喜欢的红酒年份吗?”
    “我在英格兰酒店居住的时候,喝过葡萄品种为卡本妮苏维翁的酒,花香浓厚…”
    丁香和罗斯柴尔德阁下简直是一见如故,喜欢的酒、味道、甚至连饮食偏好都一模一样,两人越聊越投和,一旁的绅士也不甘示弱,尝试加入对话:“有一款希腊酒也很不错…”
    三人聊天起来,其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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