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前去拜见了宗氏,说了一些表明心迹的话。一切都料理完之后,他才领人离开。
宗氏坐在上首,看了虞姜一眼,“世子太年轻了,他以为琅琊王氏的女郎,有那么好对付么。何况两家联姻,可不是冲着什么情情爱爱去的。王家有那么好对付?他不给王家一个妥善的交代,王家就能在朝堂上给他使绊子,到时候他吃了几次苦头。会怎么想都不知道。”
南边并不是皇帝一言独大,朝堂皇室和士族们分庭抗礼,相互较劲。尤其百年簪缨的士族在朝廷里那更是关系错综复杂。得罪了他们,到时候动手起来,就算是皇帝也要吃他们的亏。何况一个宗室?
“有缘无分的事,看开了对谁都好,若是看不开,那么终究只有自己受罪了。”
“说不定他自己到时候就想开了。现在他还是那个世子,虽然吃过苦,但还没到什么九死一生的时候。”虞姜道,“到时候真的到了建邺,碰了壁,他就知道自己想的多可笑。到时候也不会再提起这件事了。”
宗氏听后深以为然,什么都比不过他自己真正的吃几个苦头。没几个男人会在男女情爱上真正花心思,最多就是挣扎那么一会儿。等见到再坚持下去,有损前程,不管多不舍。也会咬着牙放弃了。
所以她方才并没有直接出言劝说。这时候豪情壮志,到时候被教训了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宗氏也就把这事丢到一旁了,如今还有另外重要的多的事。
外面豫章王领兵打仗,虽然说还有其他人发兵过来,但是打仗这个事很难说,在彻底把乱军摁死以前,谁也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但是春耕却是逼在眼前了。
别庄也有大片的土地,往常这个时候春耕早已经开始,但是被乱军那么一来,不少佃户逃难,地没人种了。粮仓被乱军给抢的差不多了,要是完全错过春耕,就算是她们,恐怕也要愁了。
原来的管事被乱军杀了,虞姜后面认命了一个新的管事,让他集聚起回来的佃户安排下去春耕。
她亲自管起这些琐事,外面战事还在继续,还有不少难民投靠过来成为佃户。这些都要人去过问。
天气渐渐的热了,虞姜伫立在田间的小道,田内都是劳作的佃户。
允娘跟在她的身后,“除了正月里那一次,幸好其他日子都太太平平的。”
会稽之乱平定之后,紧接着其他地方又爆发了兵乱,豫章王奉命领命镇压。外面不太平,但会稽郡内终于算得上太平。至少没有正月里的那一次变乱。
“到了秋季,应该能有不错的收成。”虞姜转头和允娘道。
允娘也笑着应和,“昨日允娘看过,见到禾苗都长得很壮,佃户们也很用心。到时候一定能有个不错的收获。”
虞姜弯腰下去去看田里的禾苗,这段时间天气转暖,田里都看着长势喜人。
路旁边是一些拔出的杂草,这些都是要丢到池塘里去喂鱼的。
虞姜正看着,允娘突然拉了拉她。
“女郎看。”
虞姜回头顺着允娘指着的方向,见到田野之间的那条大道上,来了一辆牛车。牛车看上去不像平常人家的。
虞姜戴着帷帽,离大道不远,一眼看过去也很是醒目。
那牛车突然停了,垂下来的竹廉被人从里头挑开,露出了半个头看了一眼。
虞姜看了那半个头,一下认出了,是原本应该在建邺的虞羡之。
虞羡之和她同父异母,宗氏入门之后,原配所出子女便被原配娘家人接走了。没和虞琬之住在一起。虞姜对这个兄长也记忆有限,一直到了父亲外祖去世,宗家被问罪,她和母亲弟妹被赶出来,才知道这个兄长对她们是这么深恶痛绝。
虞羡之露出个头,见到虞姜站在田间地头里,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和鄙夷,压着竹廉的手一松,竹廉掉下来,把里头的人给遮住。
虞姜看着牛车一路行远。
“郎主来做什么?”允娘问。
主仆两人面面相觑,虞姜也觉得这位自视甚高且对她们母女深恶痛绝的长兄,不太可能大老远的跑过来。
不过人都来了,还是要去见。
她回来的时候,虞羡之已经坐在正堂里了。虞羡之端起侍女奉上来的茶杯,轻轻嗅了下茶汤的气味,便放下来了。
“看来太夫人在此处过的不错。”
虞羡之道。
“我听说太夫人下令放开别庄的禁制,让外面的庶人入内捕鱼为生。太夫人慈悲,但如今乱世,如此耗费虞氏之地,实在不太应该。”
开放湖泊是虞姜和宗氏提起来的。兵乱之后,外面庶民谋生艰难,几乎到了无以为继的地步。而庄园内的湖泊里的鱼虾全拿来供应她们太多,也太浪费,干脆开放湖泊,让他们进来谋生。
宗氏只是笑笑,“你这短视的毛病,和你的父亲可是一点都不像。”
宗氏从来就不是什么忍气吞声的性子,她开口便叫虞羡之变了脸色。
两人之间的那点客气,早就在当初将人驱逐出建邺的时候,消失的干净了。如今宗氏根本不乐意和虞羡之说那些场面上的客气话,甚至连个样子都不做。
虞羡之面上露出怒色,连带着握住塵尾的手的手背上青筋暴露。
宗氏斜睨着虞羡之,“虽然当初是你阿叔提的,但到底是谁的意思,你我心知肚明。指望我来说漂亮话,这恐怕是不应当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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