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虽然这话我已经说了好几次,但是这次我还是提醒你一句,若是喜欢直接就去,我见虞娘子对你也没有任何的恶感。烈女怕缠郎,只要她不讨厌你,时日一长,总有转机。”
她见慕容显脸上挂着笑,并不回话,就知道他并没有将她的话当回事。
“你也别以为她不知道。我见她像是什么都清楚的样子,你以为你嘴上不说,她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慕容显脸上的笑有了瞬间的凝滞,他看向自己的堂姊,清朗的眉目里已经满是惊讶,他看向慕容娘子。她抱着手嗤笑,这男人自信起来也是很可笑,还真当自己做的天衣无缝,所有人都被他好好的瞒住呢。
“你当初在南边出手相助那也就罢了,可是到了这里,还是不断的自己送上去。真当人看不出来呢。那小娘子聪明的很,你这么一来二去的,恐怕你的那些心思,她早已经了若指掌,只是不说出口而已。”
慕容显的身形在夕阳余晖下僵硬起来,如同一截木头直直的插在地上,风带着春末夏初的热气吹拂过他的面庞。将他那点僵硬终于给带的活泛了些。
“她看出来了?”
慕容娘子看他的眼神如同看一个傻子,“我都看得出来,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虞娘子长得不错,这样的女子多是有男子追逐的。男子的手段说白了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换几个人连手段都一样的,看个几回,只要你到她跟前,她都知道你想做什么,心里打得什么主意。”
慕容娘子看慕容显呆立在原处不动,都觉得有几分好笑,“果然还是你根本不懂女子。虞娘子都从内到外把你看的透透的了,你还以为瞒天过海,她半点都不知道呢。”
慕容显唇齿微张,过了许久,他终于嗓子里挤出几个音节来,“应当不至于如此。”
“那你就这么想吧。你提到她的时候,眼里头可和别人不一样。都摆在脸上了,还自欺欺人。”慕容娘子也懒得和他这么撕扯下去。
慕容娘子说完之后,自己掉头就走。留下慕容显自己一个人在哪里吹吹夜风。平日里她也没见过慕容显傻,可是现在她瞧见他那样,要是最后情场失意,她都要拍手鼓掌再说两句活该。
慕容显站在那里,等到夜色都落下去了。他才动了动。
他缓缓回到自己府邸里,下面家仆见他天黑之后才回来,把洁面净手的水送进去就退了出来。
慕容显不让婢女服侍,身边的事要么他自己来,要么让家仆们接手。
更衣这些事,他不喜欢有人直接触碰他,都是他自己亲手来。只是让家仆们把擦洗的热水准备好就行。
他褪去外衣,随意把铜盆里的布巾捞起来,带着水直接擦在脸颊上。
水是才打上来的井水,泛着一股沁入骨子里的冰凉。他擦拭了两下,丢开手里的布巾,坐到铜镜面前。铜镜磨的平整,他甫一坐下,铜镜里就清晰的映照出他的面容。
脸颊瘦削,带着男人特有的分明轮廓。俊眼修眉。
他盯着铜镜里的人看了好会,那张自己已经熟悉了的面庞,和平常一样并没有什么区别,还是原来的模样,可这完全相同的模样里,又生出了别样的不同。
方才听得那些话让他有些头痛。
或许他该信自己的判断,虞姜就算再如何,她也不会对一个看起来还满脸孩子气的河间王有什么心思。她看似平易近人,但却有自己的傲气,若是触犯到了,她不软不硬的,能当场给人刺回去。
可是如果河间王对她不放呢?
这个念头冒出来,就再也收不回去了。在脑子里如同蔓延的树根,越来越多。他想要控制都控制不住。哪怕躺到了床榻上,这个念头也没有半点减弱。
元家的男人或许都格外的执拗。若是没有遇见喜欢的那个人也就罢了,沉湎酒色一如这世上其他所有男人一样。哪怕貌美也半点不上心,可要是真的动心了,那简直就是一根筋通到底。
他又不是没听说过,又不是没见过。
慕容显对旁人,只要不喜欢,哪怕再掏心掏肺,他也不过是一笑了之。可她呢?
家仆第二日准备好了衣冠,踩在平日里慕容显醒来的点上,慕容显起居规律,每日什么时辰做什么事都有条不紊,几乎每日都一样,也就前段时日乱的让人有些捉摸不清。
家仆等候在外,才到庭院里,就见到原本应该在室内的人到了门口。家仆颇有些摸不着头脑,平日这个时辰还没到慕容显起身的时候。家仆过去,到了跟前把东西送上,转身出去的时候,不经意抬头见到慕容显眼下两块青黑,瞠目结舌,慕容显一眼看过来,吓得家仆一个哆嗦,脸面蹿出去了。
今日没有朝会,朝会算得上是个十分折腾人的东西,大朝会是岁首的庆典,每到岁首,各路刺史要回京朝见天子。他到了铜驼街点卯之后,回自己的官署办事。
“你这是怎么了?”对面的河南公元祐问。
慕容显两只眼下都是乌黑的,连带着脸色都不好,元昌翻动着手里的公文,公文都是用布帛誊写好交上来,旁边还堆着竹简。如今纸张产出不多,外兼朝廷常常打仗,对南朝用兵。铜驼街也没奢侈到每一封都用麻纸誊写的地步,只能多数以布帛和竹简替代。
“今日见你和往常不一样。”元祐和慕容显算是处事了一段时间,再加上两人爵位对等,慕容显生母又是繁阳大长公主,算起来,两人还是亲戚。偶尔元祐还会时不时请他到自己的府邸上听歌观舞。只不过慕容显除了必要的应酬之外,这些声色犬马的几乎不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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