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姜看了一眼他身上的穿着,虽然也是冬日里的冬衣,但看着并没有其他人那么臃肿,矫健有力的腰身都能看得出来。
“郎君不冷么?”虞姜原本想问他怎么在这,这个天,除了她这种实在按捺不住想要跑出去玩雪的,几乎没有谁出门。
慕容显呼出一团白雾,“出来走走,正是巧。”
虞姜看了看车外左右,她暂时还想不到走的这条道还可以顺路去哪里。
“小娘子打算去哪儿?”他双腿夹了下马肚,驱马到她车旁。
“和郎君一样,出去散散心。”
慕容显笑了一声,车里的人和他隔着一层絮絮落下的雪,她的面容在这一片落雪里格外的梦幻,“这个时候道路不便,你不在家好好呆着,跑出来散心做什么。”
“因为下雪了呀。”虞姜道,“这天都阴了好久,这回终于下了。我就想要找个地方玩一玩。”
慕容显颇有些诧异,“就为了这个?”
虞姜点点头。
慕容显一边的眉梢都忍不住挑高,“下雪又有什么好稀罕的?”
“稀罕得很呢。”虞姜抓住窗沿,满脸期待,“郎君知道有什么地方可去么?我都来洛阳没多久,不知道哪里看雪景最好。”
看什么雪景!
慕容显只想把她塞到车里,然后叫车夫调头回去。他长得这么大,雪从九月一路看到来年的三四月都还有,这么一个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东西,她竟然冒着这么大的风雪跑出来?
虞姜的指尖都从袖口里探出来,露出点儿玉白抓在窗沿,她一张脸都埋在脖颈旁的皮裘里,越发的我见犹怜。
“和我来。”
过了两息的功夫,慕容显转过马头,虞姜满脸惊喜,“郎君果然从头到尾都是大好人。”
慕容显背对着她笑的颇有些深意,大好人,他也的确算得上心怀叵测的大好人了。
“看起来,我和郎君还挺有缘分的,这个天还能遇上。”
慕容显在前面走,天上的雪下的纷纷扬扬,但是他笔挺的背影却还是能清晰看到。
“我原本打算去见宗将军,小娘子说有缘分,的确这缘分是有的。”
虞姜大方道,“郎君找阿舅?”
慕容显嗯了一声,他去找宗仰,多少是为了提前讨好宗仰。女子婚事,父亲不在了,那么就兄长做主。虽然虞羡之已经到了洛阳,但就靠着他当初的做派和宗仰如今的位置。想要做同父异母妹妹的主,简直痴人说梦。
两手准备都做了,到时候才能万无一失。
“那我有没有耽误郎君的事?”身后的声音多了些许的担忧。
慕容显稍稍回头过去,见到她依然保持着方才的动作,从窗口里探出头看他。
“没什么。”
“真的?”她话里满是不信。
“真的。”
反正两头都是正事,既然遇见她了,自然以她这头为大。
“那我就可真的当真了啊。”
见识过她提刀砍人的模样,可是她嗓音一如既往的软糯,眼睛里明亮有神,里头全都是他的模样。
“那你一定要当真,好好的记在心里。”
他在马上笑道。
这话穿过纷纷扬扬的雪过来,听在耳朵里,和这漫天的雪一道,能从中觉咂出什么与众不同的东西来。
虞姜笑道,“好。”
慕容显打马回去,手掌张开,轻轻覆在她额头上。
虞姜被他这突然两下的动作给弄得呆住了。下着雪,说是下雪的时候暖和,化雪的时候才冷,可是就算是现在这个时候,风也是冷的。但慕容显的手掌却滚烫,整个压在她的额头上,那股不同于炭火,来自于生命的暖意,在寒风里格外的灼人。手掌稍稍用力将她整个人都推到了车里。
她一进去,原本被她掀起来的竹簾顿时就落下来,把她的脸给挡住。
“不要凑到窗口来。”
虞姜手捂着方才被慕容显手掌覆过的地方。听到外面的慕容显道。
还没等她说话,就听到一阵马蹄响,想来是应当到前头去了。
这个天,除非必要,并没有人家会在这个时候出来。平常拥挤不堪的道路上宽松了不少。
慕容显一路带着他们到了郊外,一手拉住缰绳,“到了。”
虞姜闻言从车里就往外看,果然见到了一片皑皑白雪,覆盖在道路和田野上。茫茫的一片,连着成片成片的山。天上还有雪落下来。
她扶着婢女的手跳下来,然后在慕容显的注视里,噗通一下整个人面朝地直接扑到了雪地里。
慕容显原本的神情还没有来得及收起,就见着虞姜像一只兔,自己整个人都跳地里去了。
这雪下的不小,这片地方更是没有什么人,厚厚的雪积堆在一起,她整个人就埋在了雪里。
跟着她的几个婢女也是被她这一下给吓住了,慕容显翻身下马,快步跑过去就要将她从雪里拉出来。他刚要伸手,就见到虞姜的手脚在雪里划拉了两下,颇为惬意。
慕容显手伸在半途僵住,只见到虞姜在地上手脚划拉,然后整个人翻个身,冲着天空大笑。
慕容显迟疑了下,原本伸出的手也收了回去。
他下刻就见到虞姜漫山遍野的撒欢,她整个人和地鼠一样往雪地里钻,这里到底不是代郡又或者凉州,冬日里的雪厚到足够埋人,她把自己埋进去,半截毛绒绒的躯体就在外面,和打地洞的兔子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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