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整个人怔住。
似是难以置信,又似是不敢去想。
脑海中唯一涌起的记忆,是玉山猎场的时候。
沈辞攥紧指尖,也呼吸似是顿住,那个时候,是陈翎……
——沈自安,你混蛋……
——自安哥哥。
他当时浑浑噩噩,也记得她的声音,记得她指尖掐在他后背,胳膊,但他都未停下,亲吻逐次落在她唇边,颈间,温暖柔和处……
沈辞眼底微红。
陈翎是特意支开他的……
他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她是特意支开他的!
偌大一个玉山猎场,她一个人是怎么收拾的残局,还是在事后……
沈辞一口浊气沉到心底,他特么混蛋到底,留她自己一个人在玉山猎场。
他心底好似钝器划过,久久缓不过气来。
后来从玉山猎场离开,陈翎大病一场,去行宫将养了一年,回京的时候,身边便多带了阿念。
她是那时候自己生下的阿念……
那时朝中传闻,太子在行宫养病时,宠幸了行宫中的宫女,宫女命薄,生小皇孙的时候过世了,太子年少,初识情谊滋味,喜欢的宫女过世后,便一直清冷支持,登基后也只自己一人带着太子,后宫空置。
他也以为……
但这次见到阿念,他从心中隐约猜想,到后来肯定阿念是他的儿子,但他全然没有往陈翎身上想过。
他怎么这么糊涂……
这一路,陈翎从来没有阻止他同阿念亲近过,而是让他们一处。
阿念是玉山猎场的时候……
沈辞低头垂眸。
阿翎,阿翎……
——沈自安,你混蛋。
她疼得咬他,掐她,他也记得青丝缠在一处,她从起初压低的哭声,慢慢变成没有办法得攀附着他,到后来,他做什么她都没有力气。
他原本就是年轻气盛的年纪,早前更未沾过女色,那杯酒迷了心智。
猎场暴雨如柱,从黄昏直至夜半,滂沱不停。
又从夜半过后,淅淅沥沥下至翌日拂晓。
他基本都是有意识的,只是有些浑浑噩噩,也记得,他在每一寸光阴出留下的痕迹。
——孤念你们沈家一门忠烈,此事至此不会再节外生枝,但从今日起,你给孤滚出东宫去!
陈翎说话的时候,眼眶通红,脸颊上也挂着绯红,但他当时如晴天霹雳,也根本没反应过来,是陈翎……
和他整晚在一处的人是陈翎。
阿念是他们两人的孩子。
沈辞指尖攥紧,根根骨节分明。
从结城逃出的一路,阿念一直说既喜欢他,又喜欢陈翎,他记得陈翎抱起阿念时眸间的温柔宠溺,却有时故作严厉的模样,她同阿念亲密,是因为阿念原本就是她亲生的。
当时他怎么一叶障目,只看到阿念像他,没看到陈翎待阿念的亲厚,是刻在骨子里的……
阿念同他在一处,不同她一起的时候,她眸间还有些许醋意。
其实并非没有痕迹。
到处都是痕迹,只是他看不见,也听不见……
沈辞轻轻颤了颤,眼眶更红。
她是怎么生下的阿念?
她身份这么特殊,留下阿念,吃了多少苦?
他都不在……
他在立城边关,想着陈翎疏远他。
陈翎要真的疏离他,又怎么冒这么大风险生下阿念!
他从未在过。
沈辞若剜心蚀骨,眸间通红,穿了衣裳起身往苑外追去。
没走远,他想见她。
他要见她!
顾不得旁的!
官邸门口,紫衣卫拦下他,“将军,陛下交待过,这三两日将军暂时不能离开官邸。”
“让开。”沈辞沉声,眼中,紫衣卫簇拥着马车越走越远,近乎到了街巷尽头,转眼就会不见。
紫衣卫叹道,“将军,勿让我等难做。”
沈辞愣住,意识到是陈翎不让他跟去,不是眼前紫衣卫……
再留在这里为难值守的紫衣卫也无用。
——望陛下恩准末将愿带阿念回立城,此生再不回京,末将愿为陛下守立城边关,黄沙葬身,死而后已!求陛下恩准。
阿念是她的儿子,他脑子进水了才会在她跟前要儿子!
一次不成两次。
两次不成,还有第三次。
——滚出去!
换成是他,他也会让旁人滚出去……
沈辞缓缓松手,放弃了同紫衣卫动手的念头,也放弃了想冲出去的念头,而是慢慢地,慢慢地退后,颓然看着远处的紫衣卫,簇拥着的那辆马车远离。
分明不甘,分明不舍。
又许是,像当年,她看他离开玉山猎场的时候一样……
他静静看着远处的马车和紫衣卫消失在官邸前的街巷尽头,好似心底倏然一空,颓废感和无力感涌上心头,似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等马车和紫衣卫已经消失很久,沈辞才缓缓转身。
在泳村见到陈翎女装,他不是没怀疑过。
但在东宫的印象太过根深蒂固。
在东宫时候,他有一次就怀疑过,那是陈翎唯一一次在宫宴中喝多了,她惯来谨慎,那次不知怎么起兴了,回来的时候两人一辆马车,她嫌热,忽然解了衣领,他愣住,不知道,也不确定,更不敢看,又仿佛看见了些许,脸红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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